李冰凝的話等于是提醒了我。原先我沒有想過的事情,一下子在我腦海中浮現了出來。
五毒教覆滅之后,世上只剩下了兩大善于用毒的門派——藥王谷和苗疆蠱師。
藥王谷,在五毒教任務還沒發動就已經慘遭滅門,門中僅存的高手也不知所蹤。
苗疆蠱師,不輕易與外人合作,一旦危機解除,他們就會取消與探神手之間的交易。
這就等于斷絕了探神手追查五毒教秘境的可能,除非他們愿意拿人命一路填到五毒教總壇。
有人一開始就想要對付探神手。他們不僅知道探神手的行事風格,更重要的是,他們了解探神手現在的處境,知道探神五宗不愿付出過高的代價去探尋五毒秘境。
這個人是誰?他阻擋探神手進入苗疆的目的,或許才是五毒禁區中最大的秘密。
這個念頭從我腦海中飛快地閃過之后,我又看向了洛芊芊:“你們究竟想做什么?”
洛芊芊似笑非笑道:“在我回答你的問題之前,我也想問你一個問題。”
洛芊芊不管我答不答應,直接開口道:“你是想在這兒聽我慢慢給你講一件千百年前的傳說和五毒教的來龍去脈,還是想趕緊通過血花河去接應葉尋?”
洛芊芊微笑道:“你想聽故事,我不介意給你講一段傳說,甚至講到天亮也沒有問題。不過嘛,你還來不來得及去接應從地下闖進五毒教的葉尋,可就不好說。”
我眼中雖然戾氣爆閃,卻不得不強行壓制怒火道:“帶我們走過去。”
洛芊芊道:“你把我扔進花叢里就行了。動手吧!”
我忍不住遲疑了一下,洛芊芊卻哈哈笑道:“怎么?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王歡也沒膽子啦?你剛才喊打喊殺地讓我帶你過血花河,現在我告訴你怎么過去,你反倒慫了?”
我不是慫了,而是怕我把洛芊芊扔出去之后,她會像魚歸大海跑得無影無蹤,到了那個時候,我還是會被困在這里生死兩難。
“你在找死!”我咬牙將馬格南頂住了洛芊芊的腦袋。
洛芊芊卻笑道:“我告訴你真話,你不聽,非要我說假話嗎?那好,你把我放開,讓我慢慢想辦法化解血花河的毒性,放你們過去。”
放開洛芊芊,我更不敢。我們身后就是藏著蠱蟲的水坑,我把她放出來,萬一她不帶我們走花叢,反而去引動蠱毒,我們不是更為被動?
洛芊芊忍不住哈哈笑道:“我就是喜歡看男人為了我左右為難的樣子。大名鼎鼎的神鬼雙刀,現在也進退兩難了吧?你要不要求求我啊?就像那些男人求我做這做那一樣!哈哈…”
我心里頓時火往上涌,可我偏偏不敢出手殺人。我氣得七竅生煙的當口,李冰凝卻忽然抓住洛芊芊的衣服,把人給高舉過頂,在原地連轉了兩圈,往花叢當中扔了過去。
“別…”我還沒來得及阻止,洛芊芊就在尖叫聲中砸進了滿地鮮花當中。
“你怎么…”我剛說了三個字,就見洛芊芊從花叢中站了起來,李冰凝捆在她身上的繩子被她輕輕一抖就脫落在了地上。
奇怪的是,洛芊芊腳邊的鮮花竟然像是被開水燙過了草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枯萎了下去,沒過一會兒就讓出了一條路來。
遠處抽出了根莖的血花雖然向洛芊芊蜂擁而來,卻像是被某種無形的力量擋在了一米開外,無論如何也不敢向前再進半步。
短短片刻之間,擁擠在洛芊芊兩側的血花就一層層地堆疊了起來,像是兩道花瓣亂搖的高墻矗立在洛芊芊兩側。
洛芊芊倒背著雙手站在了兩堵花墻中間:“王歡,你可千萬別開槍哦!我一死,血花河馬上就會恢復原樣,到那個時候,你們還是過不來。”
我的確有開槍的打算,只不過一直沒有拿定主意罷了。
洛芊芊伸出手指輕輕撩撥著附近的鮮花道:“你看這花多美!其實啊,有些人就像是這些野花一樣,在風吹雨打的時候才會聯合在一起,變成一望無際的花海,等待風雨過后,反倒會因為爭奪一塊泥土而互不相讓。”
“有時候,野花也希望能有人把它帶回家里,哪怕只是在那里占據一小塊空間也好,起碼有人呵護。可是,野花終究是野花,開得再艷也難登廳堂啊!有人過來嗅過、摸過、拍拍照片,也就不會再記得那里還有一片野花了。”
洛芊芊說了一通莫名其妙的話之后,忽然看向我道:“王歡,如果有可能的話,救救安然吧!他雖然不是什么好人,但是他不會背叛兄弟。如果…算了,隨緣吧!”
洛芊芊說話之間轉過身去,將后背對著我道:“我走出花海之后,你們跟著我走過的路就能出去。前面就五毒大殿。”
“能到五毒大殿的人才是這場游戲的最終參與者。但是,你別輕易相信任何人。有時候,人心比蠱蟲還要毒,等到他的毒牙咬到你的時候,你想后悔也晚了。”
洛芊芊說完,抬腳向前走去,我在后面緊追了一步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洛芊芊停了下來:“我也想知道自己是什么人。”
洛芊芊忽然回過頭來:“如果你遇上安然,就幫我帶一句話給他。他上次臨走之前不是問過我,我們之間究竟是什么關系嗎?你告訴他:我們就像是兩條蛇,想給彼此溫暖,卻沒有體溫。”
洛芊芊說完,頭也不回地往花海之外走了過去,直到快要走出花海的時候,她才再次停了下來:“作為你給我帶話的回報,我告訴你一件事兒。葉尋和你都是這場游戲里不可或缺的獵物,有人把你們給當成了目標,你得小心了。”
“什么意思?”我剛剛問了一句,洛芊芊就消失在了花海之外。
我咬了咬牙,快步往洛芊芊走過的通道里飛奔而去,僅僅幾秒就沖上了青石路面。洛芊芊沒有騙我。
我不由得茫然地站在青石路上向身后趕來的李冰凝問道:“你說洛芊芊是什么意思?”
李冰凝猶豫了一下才說道:“我覺得,洛芊芊對安然未必無情,只不過…”
李冰凝支支吾吾道:“我不太了解他們之間的事情,有些事兒我也不好胡亂猜測。”
“也對。”我說著話踏上了青磚路面。
李冰凝像是怕我誤會什么,趕緊從后面追了上來:“我覺得,你下次遇上洛芊芊,還是先別動手的好。”
“洛芊芊說她和安然像是兩條蛇,你有沒有想過,其實她是在說,她和安然其實是在互相算計又相互依存,就像是…就像是兩個不得不合作的仇人…不對,這么說也不對…我也不知道怎么說,總之,我覺得洛芊芊沒有你想象的那么壞。”
我下意識地說道:“她真的不像我想的那樣?”
李冰凝生怕我不相信,帶著強調的語氣道:“相信我,女人的直覺一向很靈的。”
“女人的直覺?你祖上是算卦的?”我莫名其妙地看向李冰凝。
這句話我不是頭一次聽見,可我真就是弄不明白,說這句話的女人究竟是從哪兒找來的根據?
難道女人的直覺就能處處靈驗不成?
尤其是這個時候,還談直覺?兩軍陣前,江湖之中講的不應該是真憑實據嗎?再不濟,也該是入情入理的分析和推測啊!
李冰凝被我氣得直翻白眼:“我說的不是探尋五毒教的事情,我說的是感情方面的事情。女人天生情感細膩,對這方面直覺很強,也非常準。”
“我明白了。”我嘴上說著明白了,心里卻在不住地腹誹:難不成女人還個個都會“洞如觀火”?
我跟李冰凝說話之間已經走到了五毒殿前階梯的跟前,我直到這時才看清了五毒殿的全貌。站在毒澤對面,我們只能看見屹立在山頂的五毒教主殿。實際上,五毒教總壇一共有八座大殿。
除了山頂并排聳立的三座主殿之外,沿著山道兩側另外建著五座分殿。從我們腳前再往前十米,整條山道就變得尸骨累累。
遍地的白骨揭示著這里曾經發生過一場慘烈大戰,至少也有數千人慘死在大戰當中。他們的尸骸甚至沒有人收斂,就那樣暴露在天日之下,任由著風吹雨打,直到化成枯骨,與曾經盛極一時的五毒教一起湮滅在歲月當中。
我仰望著前面三座主殿對李冰凝說道:“你不覺得,那三座大殿有點奇怪?”
李冰凝也點頭道:“是很奇怪。按理說,五毒應該是一體,他們怎么會把神殿分開?”
通常,多神宗教都不會把主神分開供奉。就像道家三清,雖然也有主次之分,但是道觀之中只要同時供奉三清,都會把神像供奉在一座大殿當中。
五毒教弄出三座主殿,難道是五毒教中有三尊至高神明?
李冰凝的想法大概跟我一樣:“五毒教的神明不是五毒?那他們應該是建五座主殿才對,怎么只有三座?還有山道上的五座大殿又是怎么回事兒?”
我沉聲道:“上去看看再說,反正第一座神殿離我們也不算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