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易很坦然地說了他和余都使相識的種種遭遇,當然,那些驚艷余都使的詩句,他也沒有隱瞞,整治宇文拓的故事,更是重點提及。易冰薇聽得呆住了,良久方道,“想不到你還算有些天良。”
陌生人的淡漠和提防,來自不了解,而生活化的細節,可以輕易地拉近雙方的距離,許易不厭其煩地陳述他和余都使的細節,便是希望拉近和易冰薇的距離,與此同時,也希望易冰薇了解自己。
他如此作為,并非是對易冰薇起了什么非分之念,而是他也想了解易冰薇,只要了解了此人的過往,他才能徹底弄明白,她和宣萱到底是不是一個人。卻說,兩人一問一答,時而對飲,氣氛還不錯。
“你能制住宇文拓,可算是幫了小魚兒大忙了,來,我敬你一杯。”易冰薇由衷地替老友高興。許易飲盡,開始把話題往易冰薇身上轉,“不知教諭識得余都使多久了,我看你們交情非比尋常。”
易冰薇道,“那是自然,我和小魚兒是過命的交情,也是最好的朋友,這么說吧,我在這個世界惦記的人有限,小魚兒便是這有限中最重要的一個。既然你對小魚兒有恩,我便也承你情了。”
許易道,“教諭言重了。教諭既能在道宮中任職,想必也是出自名門。”易冰薇抬起的酒杯頓了頓,盯著許易道,“你這人怎的老是想打聽我的私事,莫不是你剛才說的是真的,真懷疑我是你的什么故人?”
許易眼神斂盡,微微點頭,“賭書消得潑茶香,當時只道是尋常。我亦不知昔年一別,似成永訣,驚擾教諭了,還請見諒。”易冰薇不似作偽,對他竟無半點印象,顯然不是宣萱。
易冰薇道,“想不到你還挺癡情,不過我真不是你找那人,我自己從小到大有什么經歷,自己還不清楚么?你別在我這兒費工夫了。”星光灑在許易落寞的臉上,易冰薇頭一次覺得這家伙細看起來挺吸引人。
啪嗒,啪嗒,細雨打在亭子的琉璃頂上,發出清脆的聲響。崖高人遠,天地俱黯,淅瀝瀝的雨聲一下子將他的思緒拉得很遠,回首來處,所親之人,所歷之事,紛紛涌至胸懷,不禁低聲吟道,“少年聽雨歌樓上,紅燭昏羅帳。壯年聽雨客舟中,江闊云低,斷雁叫西風。而今聽雨僧廬,鬢已星星也。悲歡離合總無情,一任階前點滴到天明。時間不早了,在下先告辭了。”言罷,許易飄然離去。
易冰薇安坐不動,還沉浸在許易此句里的意象不曾走出,忍不住低聲自語,“難怪小魚兒待見他,這人雖然不討人歡喜,但和他說話,還挺…”
“還挺什么?”一道聲音突兀冒出,唬了易冰薇一跳,隨即,一道陰暗的人影出現在陶然亭內,卻是面目狹長的中年男子。易冰薇冷臉道,“吳教授,你來此作甚?”心里暗暗打鼓。
這吳教授喚作吳聘,糾纏她多時了,她已經拒絕多次,這人還死纏不放,叫她好不心煩。如今竟盯得這么緊,都跟到這陶然亭來了。
吳聘獰笑道,“我來作甚?打擾你這賤人和那混賬私會了?才見了幾次面,你就肯跟他至此幽寂之地私會,幾句淫詞艷曲,就鉤得你狂浪了么?冰薇教諭,你不是最矜持的么?吳某人請了你多少次,你不是次次都果決地拒絕了么?今天換了那混賬,你就動心了?也罷,那混賬倒也幫了我,一直以來,你對我的不假辭色,讓我都快懷疑你是不是喜歡阮紅塵那騷娘們兒了。好得很,你還喜歡男人,哈哈…”
“吳聘,還請自重,你再胡言亂語,我要喊人了。”易冰薇寒聲說道。
“喊啊,你大可放開嗓子喊,我真想知道整個道宮的男人都知道你和那許易私會后,都會是怎么個想法。我沒猜錯的話,鐘房長可是偷偷欽慕你許久了,在他的書房里都掛著你畫像,你說他若知道了你看上了許易,那小子會有何等樣的下場?”吳聘聲音漸高。
“你無恥。”易冰薇道,“收起你的那些骯臟想法,你若敢胡言亂語,我便拼著不做這教諭,也要扯你下馬。”
吳聘怔住了,眼中掉下眼淚來,聲音變得凄惶,“我故意說鐘房長傾慕你,要如何那小子,你竟如此緊張,冰薇啊冰薇,才一天,你的心就能變么,好得很,好得很。”一晃身,吳聘消失不見。
易冰薇沒由來一陣心累,她沒想到吳聘對自己的執念竟這么深,好在這里是道宮,吳聘再怎樣,也有所顧忌,多半要刁難刁難許易,易冰薇本想去通知許易,但這事兒有些難以啟齒。
總不能對許易說吳聘誤會我喜歡你,所以要刁難你,這話她難以啟齒。再一想,許易頗受道宮上層看顧,兼之折騰的能力不小,吳聘到底要顧慮道宮,雙方鬧一場,也不過是多生一場熱鬧。
念頭至此,易冰薇也自回洞府去了。踏著月色,許易回到洞府時,賈兆賢、方世輝等人已經在了,一個個神情委頓,好似在歡場榨干了精力的嫖客,見得許易,七人各自放下一枚須彌戒,便即離開。
這短短的幾個時辰,他們經歷了此生的極致悲苦,整個人已經到了極致。許易攝過七枚須彌戒,點驗一番,一萬四千玄黃精分毫不少。收了七枚須彌戒,他正待返回洞府,便聽一聲道,“我這里還有一枚。”
聲音未落,便見一枚須彌戒飛來,許易凝空攝入,那須彌戒當空爆開,落下無數昏黃腥臭之物,竟然是大量的糞水。“怎么不接穩?可惜可惜了。”一個身著明黃袍的英俊青年搖頭說道。
“齊天兄!”賈兆賢等人精神大震,一個個激動不已。只是這才振奮的精神,被許易輕輕一句話瞬間壓了回去,“賈兆賢,說說這裝逼犯是誰,仔細點,不然,你就拿回你的那兩千玄黃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