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一沒有貿然回答。
在前個世界,鑒別謊話,還需要豐富的個人經驗,或者測謊儀之類的高科技產品,或者真實劑之類的藥品。
而在這個奇異的世界,恐怕還會有更多的可能。
張一相信,夏草青青絕不會只是簡單的詢問一下。
她有著奇異的直覺,一直都在隱隱的懷疑著自己。
從北郊到繽櫻匯。
從東野大學到菁華中學。
張一擔心這一次次的累積下來,量變很容易形成質變。
所以,不能說慌。
或者說,要有技巧的說謊。
畢竟,老李已經隱晦的提醒過他。
張一明白,老李不見得是懷疑他做過什么,但畢竟是八部部長夏草青青親自出面,這是相當令人震撼的一件事。
夏草青青這樣的人物,很多人歡喜見到她,也有很多人希望永遠都不要見到她。
歡喜見到她的,往往都見不到。
不希望見到她的,見到了往往都不會是歡喜的結局。
所以老李應該是希望他不要情緒激動,避免言多有失,惹出不必要的麻煩。
但問題是,張一知道自己都干了些什么。
慢慢的收斂了心跳,張一扭頭又忍不住仔細看了這位優雅且冰冷,清麗共清冽的女監察官。
張一斟酌著回答道,“我見過她,但只是畫面和影像。”
然后又補充了一句:“她很驚艷,但我覺得你更耐看。”
夏草青青驚愕的發現,這少年說的竟然都是真話。
在她的感觸中是這樣的結果。
在她的精神偵測下也是這樣的結果。
她手腕的素黑色終端內側,系著一條淡翡色手環,其中一個翡色多瑪石環扣上鐫刻著一枚淡色金蟬符紋。
在她注入精神的時候,對面的受詢者如果說謊話,這只金蟬便會發出清脆的鳴音。
對面的受詢者如果說的是真話,而且情緒特別真摯,這翡色多瑪石顏色就會加深,變得更紅潤,如少女臉上的羞怯。
正如此刻模樣。
夏草青青想了想,微挑眉頭,問張一:“畫面跟影像,是從井菁然那里看到的么?”
張一微微一愕,正想著怎么解答這個問題,夏草青青卻略了過去,似乎只是在提醒男生,即便不是謊話,也要想清楚,你這種口花花的話,到底跟多少女生講過。
譬如那個東野大學的小女生井菁然。
井菁然跟張一近期的來往,自然是瞞不過東野監察部的。
夏草青青對此也能理解,因為第一次跟張一見面,在場的就有井菁然一個。
或許,兩人就是從那天開始的。
她正色繼續問張一:“你知道你的身世么?”
張一這回是真的一愣,“什么?”
夏草青青說道:“根據我們的調查資料,你在車禍中去世的父親張然,母親王媛,他們并不是你的親生父母。你只是被他們抱養來的孩子。”
張一此刻腦子渾濁,一時間竟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從前身的記憶中,繼承了很多的情緒。
這其中自然飽含了那刻骨銘心的仇恨,以及對父母的眷戀不舍。
張一從來都沒有懷疑過這種親情,他也曾深深感動。
但是現在,夏草青青卻告訴他,這是假的,只是養父母。
張一不是失落,只是有些迷茫,腦中莫名的想到了前身那一句話——
“你要小心,那個給我名字的人。”
張一頓時毛骨悚然:
“難道他早就知道?”
這是一種莫名的驚悚。
但在夏草青青的眼里,這是男生應有的正常反應。
似乎報復了男生剛剛那句話,她竟有微小的得意。
因為涉及到比較私密的話題,她這次沒有帶著助理。
看著迷茫失落的少年,她沉吟了一下,還是開口問道:“我只是告訴你一個真相,同時還想知道一個真相。”
她正視著張一:“蘭家逼迫你想要得到的ZY12血清配方,是否真實存在?”
張一微微瞇眼,神色漸漸轉變。
夏草青青搖搖頭,輕淡的說道:“你如果是個聰明人,就應該知道,這東西在你手上不是什么好事,公開交給我才是最好的選擇。”
張一曉得她的意思。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
自己手上有ZY12血清配方的事情,不會因為蘭亭胥的死亡而湮滅。
肯定還會有人來糾纏,來索取,來逼迫。
交給夏草青青,便會得到監察部的回饋,保護,當然是最好的選擇。
但是——
我真的不知道ZY12血清配方是個什么鬼啊!
寶寶交不出來,寶寶心里苦…
張一迷茫且苦笑著,抓起辦公桌上一根批示的紅色油筆,將老李壓在卷宗上的一本書,撕下空白扉頁,勾寫上幾十個數字符號。
“這就是我所知道的ZY12血清配方。”
張一鄭重且苦惱地說道:“至于為什么不對,我真的不知道。”
從手環的變化上,夏草青青知道他不知道。
掃了一眼,發現這個配方確實跟蘭家得到的那個,一模一樣。
夏草青青心中微微的嘆息了一聲,站起身,收起米色公文包,點了點頭,說道:“打擾了。”
她走出大樓正門,發現男生一直跟著她,竟送出門外。
她沒有回頭,徑直登車。
電磁監察車轟鳴而去。
她的臉上,不喜不鄙。
喜歡也好,暗戀也罷。
這樣的人太多了。
雖然,這位16歲的高中生很少見,勇氣可嘉。
張一目送黑色檢查車出了校門,才收回不舍的目光。
親愛的監察小姐姐,你感受到我的愛意了嗎?
我希望你下次再想盯我的時候,會因為煩惱和厭惡而放棄。
雖然這種可能性不大,但張一確實希望如此。
這座冰山,給人的壓力太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