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野菁華高中陳舊古板卻無人直言老土的1號教學樓因為吝嗇沒有安裝電梯卻美其名曰鍛煉師生體魄的八層沉寂于走廊盡頭在每個周末夜晚都會鬧出靈異事件的13號教學課室 150平米的面積很寬敞,淡藍色頂壁懸掛的白色環式電磁燈發散出清透明亮的光,四面凹凸不平的米白色漆墻上有著很多亂七八糟的涂鴉,油亮的黃褐色地板揮發出古老木材的烴香。
五十臺八成新的銀白色澄星1型課儀,布在寬闊課室當中,五排十列,整齊有序,充滿了神秘的科技力量。
可惜的是,中間只稀稀落落坐了二十多個學生,還三三兩兩交頭接耳竊竊私語,有些輕佻。
深橙的木紋講臺,精細的烏金色金屬澄星主課儀前,油膩不被人記住名字的中年講師對此司空見慣,毫不理會,只自顧自的講解著課本。
下邊的學生,多數都有一搭沒一搭的聽著。只有少數幾個認真的操作課儀,在藍色光幕水波樣的微閃中聽講,標記,摘抄,記錄。
課儀,是夏聯各院校統一制式的教學工具,每一臺都由極輕薄的透明顯示器,鐫刻符紋的頭盔,雙控操作儀盤,以及其他幾種構件組成。
每一個坐在課儀前的學生,都像坐在機甲駕駛艙中的戰士,正枕戈待發。滿滿的金屬質感,強烈的未來感,令人震撼。
當然,這種震撼只是相對張一這穿越者而言,其他人早都司空見慣。
課儀的配置,既是為了方便知識的傳播,也是為了限制知識的傳播。
在這個世界,知識是有價格的,而且很貴。甚至如符紋學跟基因學等高深理論,普通人是很少有機會觸及的。
知識售賣的載體,部分歸于網絡,部分歸于書籍,部分便歸于這課儀。
相對于網絡跟書籍的盜版泛濫,課儀的受限度就高多了。
這涉及到多重權限的問題。
張一坐在斜后排短桌前,右手邊放著藍色玻璃水杯,面前攤開一本巴掌厚的平裝書。
白漆色桌面磨損的很厲害,右下角還刻著一個拳頭大小的豬頭( ̄(●●) ̄),下面因為磨損而看不清名字。
也不知是誰人畫像,或自畫像。
——每個人的掌紋,都是專屬于其個人的命運符紋——
這本平裝書扉頁上的提記如是寫道。
張一也沒有留神聽講,而是凝視著這句話,心有所感。
這是來自西陸符紋學大師馬克文的一句經典語錄,在符紋學中人盡皆知。
科學不分國界,符紋學也同樣如是。無論東土還是西陸,殊途同歸,道理總是相似的。
雖然馬克文來自西方國度的不留斯群島,并非夏聯人,但是他的著作以及理念,在夏聯很有名氣,也很有市場,廣泛流傳,并得到業內學家們充分的尊重。
當然,張一面前的這本書是盜版的。
因為沒有授權費的關系,定價2.5夏元,相對來說很是低廉。
因東西方冷戰的隔閡與對峙,盜版已經是極大的認可和尊重。
不過張一覺得,馬克文大師以及他背后的霧都皇家學院,一定不希望得到這種“尊重”。
他們會更喜歡授權費。
東野博物館的離奇遭遇,已是三天前的事。
因為無法阻止那些血絲細蟲對手指的吞噬,張一只能用終端拍照,以模紙拓錄的方式來保存指紋。
當然,還順便拿走了中指上那枚銀色指環終端。
當然,拿走這指環,更多的目的是為了帶走這個年輕人死亡的證據。
隨后那半截中指便被血蟲啃噬的干干凈凈,連指甲都沒有留下半片。
當那些線體血蟲失去了吞噬的目標后,竟然發出詭異而尖銳的聲音嘶嘶聲,彼此糾纏撕咬,互相吞噬,最后融合為一條大拇指粗,一尺多長的紫紅血蛇。用紅寶石般的邪異眼睛看了張一一眼,就在張一快要嚇傻的時候,血蛇身體破裂開來,化為鮮艷血霧,融入到黑色的霧氣中,令那些霧氣更晦暗陰沉,也更添血腥。
驚駭中,張一弄醒了胖子,兩人匆匆逃離了博物館。
此刻左手插在略寬松的校服褲兜里,左手食指指尖輕輕摩挲著指環表面凹凸不平的紋路,張一心癢難耐,有一種極大的滿足感。
這是一枚銀絲吐鳶花為主,輔以留蘭藤蔓裝飾的個人指環終端,跟張一手腕上這個不上檔次的簡型手環終端不同,它造型精美,工藝扎實,用料考究,有一種內斂的奢華,應該是高端限量款。
指環主體以某種特殊配比的合金打造,沉甸甸的,張一估計,應該在250克上下。幕眼由藍晶打磨,透光度極高。其他部件的材質分類,張一暫時還觀察不出來。
張一對這枚終端很感興趣,不光是因為看得見的昂貴,更因為它曾經屬于一個奇異者。
而現在,它屬于張一。
但可惜的是,這種高級終端需要權限驗證身份,否則無法接入。
想到那年輕人的恐怖,張一心中就愈發熱切。但卻只能搖搖頭,打開桌面下的抽屜,翻出一份最新的東野時報。
與上個世界相似的報紙,翻了幾頁,卻有特殊油墨味混著桂草紙的芬芳撲鼻而來,提醒張一,這里確實已不是轉生前的世界。
不出意外,時報上最多還是關于大展的連續報道。
而黑霧事件,在所有的媒體報道中根本沒出現過。
這東野時報,也不例外。
張一本以為,這是場天大的事件。但結果卻是基因科技成果聯合大展按時開幕,并于昨天下午順利閉幕。
仿佛,那場恐怖的變故,從沒發生過一樣。
難道那死亡之眼,那黑色霧氣,那涼石條椅上的血液,那被血蟲啃噬的手,那根中指的權限,都只是我的幻覺?
所有的這一切,統統只是我車禍后遺癥產生的臆想?
張一眼微微瞇起,嘴角綻出冷笑。
要不是胖子還在家養病,要不是這指環終端在手,還錄印下了那枚指紋,他真就信了。
張一猜測,或許是在開幕前,主辦方清除了奇異,因為重要人物還沒有入場,因此也就沒有釀成更大的事端、造成更壞的影響,也就更容易捂蓋子。
但事實上,幸存下來,知悉的人,絕不會少。
但無論是東野官方,還是各大媒體,都沒有公布此事。或許在他們眼中,死傷些北城的普通民眾,并不算什么大事。何況其中還牽扯到奇異者,公布出來,會引發普通民眾的恐慌。
于是,事件的真相被掩藏。
就像一個夢,從未發生過一樣。
張一卻不能當沒這回事,那冥神般的死亡眼眸,至今思及猶驚悸不安。甚至,當天夜里還在噩夢中驚醒兩次,冷汗淋漓。
不是殘留。
意識深處的劍頭已經斬絕了那惡毒的一眼。
那個恐怖的年輕人也確實死了,不可能再來報復。
這只是余悸未消。
而且經歷這一次的驚魂,也有好的一面。
張一已經能夠感受到劍頭的存在。
這就讓張一多了許多猜測。
難道說,此前的劍不見,只是因為這劍頭沒有足夠的能量?
跳出來吞吃了那目光中蘊含的奇異能量,它才重新有了聯絡上宿主的能力?
不得不說,這樣的猜測結果,讓張一在心理上安慰了許多——
至少,事出有因,不是它有意拋棄我。
但跟從前一樣,這劍頭依舊潛伏于靈魂深處。
而且這劍頭到底是不是實體,也很難說。
或許它只能寄生在我的意識里,并不能出現在現實當中。
換句話說,那年輕奇異的惡念被斬,完全是他自己送上門的。
是自投羅網。
是自作孽,不可活。
印有那中指指紋的黑色模紙,就擺在符紋的無所不在旁邊,渾不起眼,卻是那年輕人留在人間的最后痕跡。
張一看著這枚指紋,陷入沉思。
這枚小小指紋,按照馬克文的理論,也算是一枚符紋。
雖然只是整個掌紋的一小部分,但其中的紋理脈絡,也能折射出一些命運的軌跡。
生老病死,人生際遇,盡在其中。
這都是命運之紋的一部分。
如此來看,那個年輕人雖然貴為奇異,有著不可思議的力量,但顯然他的命運并不怎么樣。
那我的命運又會是什么樣?
張一清澈眼眸轉為迷茫。
轉生到這個奇異世界,已經過去九個月零十天。
整整285天。
張一記得很清楚,因為度日如年。
這么長的一段時間——
如果是一個孕婦,從受孕懷胎,到臨盆產子。
如果是一個合格的網文作者,足以創作出幾百萬字的長篇。
如果是一個杰出的外科醫生,親手切過的器官,至少有上百個。
可張一這樣一個轉生的“幸運兒”,在這么長的一段時間里,卻一事無成。
不僅如此,還日夜在別人的監控中度過,提心吊膽的活著,更隨時都可能死去。
這日子真是悲催。
想到這里,張一右手忍不住攥緊鋁殼墨水筆,發出咯吱響聲。
眼中有電心中有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