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著面具…”蘇彥蹙起眉頭,原以為將要揭開的謎團卻再次被覆上了一層迷霧。
此時,司空少楊的神情變得嚴肅,探究地看著蘇彥:“阿彥,你在懷疑什么?”
蘇彥遲疑不語,而恰恰是他的沉默讓司空少楊意識到,蘇彥絕不是隨口問一問而已,他的目光愈發凝重而迫切,再次開口問道:“關于大皇子,你知道了什么?”
“不,我并不是知道了什么,只是猜測罷了。”蘇彥看著司空少楊,幽幽丟出了一句疑問,“少楊,你可知過去那十年,大皇子身在何處?”
“據傳,大皇子在灃城長大,不過也有旁的傳聞說他在北羌巫族長大,積聚力量,等待復仇。”
“錯了,都不是。”蘇彥搖著頭,否定了東昭所有明面上的認知與猜測,“過去那十年,大皇子在西穹泫音城,在七剎。”
“竟是西穹…”聞言的第一刻,司空少楊原本驚于大皇子身在西穹,要知道十年前,西穹還是東昭的敵國,但很快,他才意識到,蘇彥這句話的最后二字才是重點,“七剎?!”
“不錯,七剎。”
與蘇彥一樣,在提到“七剎”這二字時,幾乎本能性地想起了那個人。
“少楊,除去十多年前,你我在宮中見過大皇子之外,十年后的大皇子,幾乎沒有人見過他的真面目,不是嗎?”
司空少楊順著回想,不禁點了點頭,當年隨淑貴妃回宮時的大皇子莫衍,在宮中不過一年便出了冷宮大火之變,此后在所有人的觀念里,大皇子已經被燒死。
而當大皇子再度出現之時,雖然所有人都驚詫此人仍舊活著,但沒有人懷疑他的身份真假,因為第一個站出來確定此人就是大皇子的,恰恰就是當今皇帝東陵巽。
加上葉陽家的緊張與太子奮不顧身的相救,誰還會懷疑大皇子的身份,可是至今沒有人見過大皇子如今的真面目,因為他為數不多出現的幾次,皆戴著面具。
退一萬步講,當初皇上認回淑貴妃母子之后,大皇子便養于深宮之中,很少有人見到他,而冷宮出事之時他也不過十多歲,尚是孩童模樣,經過十年未見,成年后的他樣貌必然發生了極大變化,就算是如今他沒有遮面,直接示于眾人眼前,也沒有幾個人可以認出來了。
“可就算大皇子在七剎,也不代表他就是那個人。”雖然司空少楊也明顯開始懷疑和聯想,但他潛意識仍舊告訴自己:這太荒謬了!
于是,蘇彥將太子和淑貴妃當年對大皇子的安排以及他出宮之后的遭遇告訴了司空少楊。自然了,這是太子已經默許了的,盡管司空少楊是父皇身邊的人,理論上來說此事應該對他保密,但當太子確保父皇與自己的心意一樣,都想要找回哥哥的時候,便不用顧慮許多。
得知冷宮大火真相的司空少楊,如同蘇彥聽到這一切時如出一轍,震驚到不知該從何說起。
但蘇彥并不預備給他太多的時間驚嘆,看著司空少楊幽幽開了口:“盡管我沒有證據,可是你想想,慕修沒有過往,而大皇子沒有過去的記憶,這未免太巧了。”
“所以慕修也根本沒死?”
“如果我猜的沒錯,是的,慕修沒有死,事實上,在虛濁峰的石冢時,我便有所懷疑。”蘇彥目色深深,想起了虛濁峰發生的一切。
“石冢”
“那時云漪身邊曾出現一個神秘的黑衣人,身手了得,雖然用的是劍,可那舉止和習慣總是透露著些許熟悉之感,只是那時我認定慕修已死,壓根沒有往那方面想,如今想來那應當就是慕修。”
“我進山之時并未見到此人。”
蘇彥解釋道:“彼時石冢坍塌崩潰,我們逃離之時,那人忽然不見了蹤影。”
“哦,你與安和公主在撤離中忽然掉隊,莫非與他有關?”司空少楊想起那日去虛濁峰援救之時,只有太子、蕭野等人出來了,蘇彥和安和公主卻不在其中。
“沒錯,當時便是因為云漪豁出命也要回頭去找那黑衣人,我自不會丟下她一人,于是同她一道折返回去。”
聞言,司空少楊徹底接受了這個猜測——慕修活著,且石冢中出現的黑衣人就是他。
至于慕修究竟是不是大皇子莫衍…
司空少楊心中暗自思忖:若慕修就是大皇子,那么牽扯的事情便不是一般的棘手復雜了,甚至蘇彥與安和公主的婚事都會受到影響。
所以此時此刻,司空少楊并不知道,蘇彥在自己這里沒有找到所需的線索,是否會繼續去別處查找線索,亦或是…就此打住?
不知是不是被蘇彥看穿了心事,司空少楊根本尚未開口,而蘇彥卻已回答了他心里的問題:“我會將此事弄清楚。”
“你覺得此事,安和公主是否知曉?”
“不論她知與不知,又知道多少,我都不會從她那里著手。”蘇彥垂下眼眸,深深呼出一口氣:“云漪有她自己的想法和決定,我何必徒添煩惱予她。”
“那你接下來預備如何?”
“要知道全部的真相,索性親自去找旋渦中心的那個人。”
“你是說大皇子,哦不,是慕修?”司空少楊此時實在不知該不該把這兩個曾經看似毫無交集的兩個身份認定為一人。
“同一人也好,兩個人也罷,我想找到其中任何一個人,我要知道的真相便可解開了。”蘇彥袖中的右手微微握起,神情堅定。
司空少楊見但蘇彥這般,便知他心中已做出決定,然而,卻仍有一個疑慮在司空少楊的嘴邊,幾度脫口而出。
蘇彥卻開口:“你想問什么,便問吧。”
見自己的心思已被東西,司空少楊自然就不再顧慮:“倘若你印證了慕修真的就是大皇子,一直好端端活在這世上,你會怎么做?”
在司空少楊的記憶中,蘇彥的目光永遠是果毅的、昂揚的、自信的、充滿攻擊性的,而此時此刻大約是第一次,他在蘇彥的臉上看到這樣的神情:迷茫而頹然,如同在黑夜的荒林迷路的人,找不到方向,卻放棄一切求救的方式,固執地一步步越走越深。
蘇彥說:“我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