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鈺子額角滲出了細密的汗水卻遲遲不敢擦拭,干咽下一口終是忍不住張了嘴。
“皇上。”
“嗯。”
“那風部世子和郡主,您今兒個可要見一見?”
風部兄妹進宮三,皇上除去第一天在朝上召了那世子匆匆一見后,便著人安排他們入住宮中,再沒了后文,雖也設下了宮宴,但只有太后娘娘出席,而皇上本人并沒有出現,連緣由都不曾留下一句,太后那邊也只好打圓場:皇上龍體欠安,需要靜養。
可這風部到底是西穹大族,皇上初登帝位,本就根基不穩,這般冷著實在不妥。如今大公主不在宮中,沒人能夠規勸得住皇上,太后和旁的老臣多次提點皇上皆被無視,最后只得給小鈺子施壓,他這總管太監夾在中間實在是難上加難。
“第一不是在朝中見過了?”慕云鐸瞥了一眼小鈺子,換了個姿勢繼續看古書。
小鈺子被皇帝看了這一眼渾發毛,不敢再吭聲,只得想著旁的對策。
“安和公主駕到!”
這時,外的通報聲傳到偏來,慕云鐸聽到姐姐歸來,“噌”地一下從椅上跳下來,大步流星地向外走去。
然而眼下歡欣雀躍的可不止慕云鐸一個,一旁的小鈺子聽到安和公主歸來簡直有如神音入耳,長長地松了一口氣:“這下可算有人能夠勸得住皇上了!”
“姐姐!”慕云鐸迎出門去,拉著慕云漪左看右看,“你終于平安回來了!”
姐弟二人見面,沒有旁人,慕云漪便不跟弟弟鬧些什么虛禮,任由他拉著進了偏,二人像從前那樣,一左一右地坐在暖桌兩邊。
“瞧瞧你,都是當皇上的人了,還這般任。”慕云漪打量了偏桌上厚厚的奏疏,繼續道:“好端端地正不去,非是要在這偏貓著。”
“皇姐此言差矣,正因朕已成了一國之君,可知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這正偏皆屬于朕,在哪里又有何區別?”
“你啊,自小伶牙俐齒,這選之事便罷了,那風族兄妹之事呢?”慕云漪稍稍用力敲了敲慕云鐸面前的小幾,目光銳利,“人家來泫音城已有三,你除去第一召那世子覲見后,再也沒有露面,這又是何說法?”
“哎呀。”慕云鐸避開姐姐的目光,故作無事一般擺了擺手,“左不過是來朝賀朕登基的,既然賀也賀過了,還有什么可見的?”
慕云漪毫不留地揭穿道:“你在旁人那里裝癡稱病也便罷了,在我這里又何必揣著明白裝糊涂?”
“姐姐…”慕云鐸見慕云漪不好糊弄,索開始裝可憐,“既然你知道風族此來打得是什么主意,可要幫幫你弟弟啊。”
“怎么,你見過風族郡主了?模樣不中意嗎?”
慕云鐸搖了搖頭,“朕壓根就沒見那郡主。”
“那你何必忙著推辭?”慕云漪瞥了他一眼,“風族怎么說也是咱們西穹大族,百年來始終屹立不倒,他們想要郡主入宮,于咱們也是好事。”
慕云鐸卻依舊一副不愿的樣子:“風族再如何強大也不過是藩地,想要郡主入宮為后,胃口未免太大。”
“誰著讓你立那郡主為后了,你且先見見,中意不中意的,冊個妃位好生養在后宮便是了,況且到底是風族的嫡系郡主,王妃教導出來的想比不會差。”
“可…”慕云鐸憋了半天,終是說不出什么了,可眼里仍是抵觸。
慕云漪看著弟弟,心中察覺出了些許反常,自己這個弟弟幾乎是天生的帝皇胚子,自小便于人世故和大局觀上有著超乎同齡人的成熟,可偏偏這一次卻這般任和執拗,除非只有一種可能…那便是慕云鐸已是心有所屬。
面對姐姐探究的目光,慕云鐸覺得渾不自在,“姐,你這么看著朕干嘛。”
“云鐸,你是不是…心中有人了?”
“人?什么人,姐姐亂講什么。”慕云鐸自是拒不承認。
“少來,究竟是誰?”慕云漪近一步,不依不饒。
“姐姐,你真的多心了,朕不過是聽人說那風族郡主膽小怯弱、毫無主見,不大喜歡罷了。”
“那你喜歡什么樣的?”
“朕喜歡…哎,反正不是這樣的,想想便覺得無趣。”縱然現在已是一國之君,慕云鐸面對姐姐還是會時常這般狼狽。
“那都是道聽途說罷了,再者,沒有主見也不全然是壞事,若不然是個過分有心眼的,你反倒是難以拿捏,要知道后宮即是朝堂啊。”
“好好好,朕去見還不行,今兒晚上便在月瓊臺設宴,一則接見他們,另則也當是為姐姐接風。”
“這就對了。”見弟弟終于松口,慕云漪滿意地點了點頭,“好了,那我先回寢宮里換洗一番,晚膳時分再來。”
慕云鐸連忙擺了擺手道:“呃?哪用那么麻煩,姐姐直接過去便是了。”
“不麻煩,我的寢宮去月瓊臺總歸要經過你這兒的。”慕云漪笑里藏刀,仿佛在警告慕云鐸休想耍花樣。
慕云鐸見自己的小伎倆被識破,姐姐這是要親自“押送”自己去宮宴上了,別無他法,只得悻悻然送姐姐出門去。
跟在后的小鈺子這下子心里樂開了花,暗自感嘆道:長公主就是長公主,三言兩語地便把皇上去見風族世子和郡主了,自己終于不用夾在中間兩頭為難了!
回到坤元宮,慕云漪一邊沐浴,一邊回想著父王慕霆的事,本想著回宮來即刻便去同云鐸講明一切,可見到弟弟之后她又遲疑了。
當初沒有第一時間找回父親,一直是慕云鐸的心結,至今都無限的懊惱和自責,他的痛苦不比慕云漪少一絲半點,如今他初登帝位,本就心力交瘁,若此時再知道了父王失蹤之事的真相,不知要如何痛苦,況且如今風族的人還在宮中。
于是話到嘴邊,最終還是被慕云漪吞了回去,待眼前的事告一段落再緩緩告知云鐸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