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淬心蠱?”慕云漪沒有想到慕云鐸中的并不是奇毒,而是蠱,她從孟漓臉上鮮少見到的嚴肅和詫異意識到此蠱的棘手。
“淬心蠱…北羌?!”慕修的眉宇微擰,曾在商幫做殺手的他聽過這種至毒奇蠱,而這種蠱來自信奉巫術、蠱毒泛濫的北羌。
“是那失傳已久、只出現在傳說中的毒蠱?”慕云漪曾經也挺皇祖父提起過。
“不錯。”孟漓點點頭,“此蠱曾經只有北羌皇室所信仰的巫族的圣女代代相處,由于淬心蠱過于殘忍,且煉蠱過程極為繁瑣不易,所以非叛國通敵之罪不可用此極刑。而二十多年前最后一任圣女離世后,便不再有新的圣女,而這淬心蠱也就銷聲匿跡了。沒想到這北境秘術居然還有傳承者,如今又出現在慕云鐸的身上。”
原本慕云漪的懷疑點皆在慕凌和東昭兩方,如今竟牽扯到了北羌消失已久的蠱毒秘術,看來父親失蹤一事比想象中的更要復雜。
“如今的情況,云鐸面對的是什么?”慕云漪只聽說過這淬心毒是北羌蠱毒之最,卻不知中蠱者究竟會如何。
“目前來說,慕云鐸十五月圓之日便會醒來。”
“十五,豈非兩日后他便可醒來?”慕修神情凝重,他知道,中了這蠱,孟漓所說的月圓之日的醒來一定不會是真正的“蘇醒”。
“是,但他至多只能醒來三個時辰,且醒后便會有萬蟲噬心之痛,三個時辰之后便會再度進入昏死狀態。每一個月,他蘇醒的時間便會遞增,六個時辰、十二個時辰、兩日、五日…直至完全醒來,若此蠱不解,他將會時時刻刻受這噬心之苦,而胸口的蠱毒也會漸漸蔓延至全身,直至整個人最后熬不住,被完全吞噬,這就是淬心蠱所謂的‘生不如死、醒不如夢’。”
“有法子可解嗎?”話幾乎是從慕云漪緊咬著的牙縫鉆出。
“我只能盡力做到讓他在醒來時減輕痛苦,此外,素日里我都是醫治病患快些醒來,如今我應當是盡量讓他多多沉睡,而治愈一事,除非找到下蠱者,否則此蠱實是無解。”
慕云漪痛心的握住弟弟冰涼的手,閉上雙眼仿佛便已看到弟弟醒來發作時痛苦不堪的樣子,她登時倒吸一口涼氣,猛地睜開了眼睛,大口地喘著氣。
慕修看著此刻的慕云漪,猶豫再三,將一只手按在了她的肩頭,“會有辦法的,我們一定可以找到真相以及下蠱的人。”
慕云漪無力的點了點頭。
這時,有下人扣門道:“公主,宮中來人傳您進宮。”
慕云漪定了定心緒,起身走出房門時已經恢復她那波瀾不驚的面容,“知道了,待我換身衣裳就隨他們進宮。”
“臣女慕云漪拜見皇上。”慕云漪在大殿中央向東陵巽行稽首禮。
第一次覲見時,慕云漪并不曾行跪拜大禮,是為當著全東昭乃至天下人的面前表示西穹的姿態,縱然是議和,也絕不放下西穹的尊嚴與體面。
而之后便有所不同了,自己名為做客常住東昭,實則是質子,東陵巽也便是慕云漪的君上,故而從此次開始她在東昭要知分寸、明進退的第一步便是行大禮。
東陵巽非常滿意慕云漪的舉動,見她實實在在的叩拜下去后,抬了抬手道“無須多禮,起來吧。”
慕云漪緩緩起身后頷首道:“不知皇上今日宣臣女進宮所為何事?”
“安和啊,如今你我兩國和平止戰,而貴國也同意撤兵,這是再好不過的事情,但是此戰之前,畢竟西穹已經攻占了灃城許久,灃城及周邊各個村鎮小城都有西穹駐兵,現下雖然主城里的士兵大多遵旨撤回,但是仍有部分駐兵分散留駐在灃城的邊界的小鎮。”東陵巽話音一提,“今日叫你進宮,便是為了西穹徹底交接撤兵一事,如今方才止戰,雙方都極其敏感,稍有不慎就會再起風波,何況你我兩國有意修得共好,萬萬不能強硬驅趕。”
“是,既已議和,我西穹理當第一時間全部撤離,如今尚未全部撤離大約部分駐地消息閉塞或是尚有兵建事宜未完成,想必很快他們便會奉旨撤回。”
“朕聽聞,其余城鎮上的余兵很多一部分是曾經順親王慕霆麾下的兵隊駐派,既是你父親的人,又只是部分余兵,實在無須興師動眾,舍近求遠,便勞煩你兩日后走一趟,將貴國與我東昭議和意愿說明,讓他們退兵便是,都是你父親的部下,我想你去之后,一切便可迎刃而解。”
這前去灃城讓父親的舊兵撤離本是無甚大礙,他們對父親忠心耿耿,如今不肯退兵也無非就是不認可慕凌的旨意,若慕云漪過去表明如今情勢,說服他們韜光養晦、靜待機會,他們定可以理解。只是兩日后是月圓十五之日,依孟漓所說孟漓應當會醒來,偏偏這時自己起程,便無法陪在弟弟身邊。
見慕云漪不語,東陵巽問道:“怎么,可是有何不便?”
慕云漪心下暗想,眼下確實沒有何時的理由推辭,弟弟中蠱的現狀她不想讓太多人知曉,何況還牽扯到北羌,加之自己若是拒絕,那么便會是慕凌方面派人前去勒令退兵,那些都是父親的舊部,若到時候真的起了什么矛盾沖突就真的難以保全他們了。
“回皇上的話,事關兩國議和事宜,臣女義不容辭,定當不辱使命。”
“好!朕果真沒有看錯人。如今灃城百廢待興,我指派了云麾將軍蘇彥兩日后前往灃城,領兵協助新城主進行重建事宜,你便跟著他的軍隊一同前去罷。”
慕云漪原本以為自己如今已經可以在遇到任何事情時都可以平靜至之,卻不曾想驟然聽到那個名字時,慕云漪的心還是停跳了一剎。
蘇彥。
正是那塊殘布的主人。
自一年多以前,因為慕云漪要隨軍隊出戰南蒼國一事與蘇彥大吵了一架后,他們二人就再也沒有說過話,如今時隔不過一年多,居然已經發生了這么多翻天覆地的變化,看似不再對立的兩人,卻有了更多的阻隔和更遠的距離。
慕云漪似是苦笑,又似自嘲:“除了陌路,你還指望以什么身份和立場與他相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