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累累如喪家之狗’,這句話現在放在你的身上,倒是再合適不過了。”
傅錦行低下頭,滿不在乎地解開衣服,重新換上了自己的襯衫和褲子。
反正大家都是男人,也沒什么不好意思的。
相反,慕敬一則是低聲諷刺道:“想不到你死到臨頭了,還這么講究。我原本還想讓你死得體面一點,所以才幫你選了這么一個好地方,偏偏你不領情。”
傅錦行的手上動作一頓。
電光石火之間,他迅速地抄起小桌上的一個蘸料碟子,直直地向慕敬一甩了過去!
慕敬一似乎沒有料到傅錦行會忽然動手,他明顯愣了一下,但憑借著身體的本能反應,還是勉勉強強躲了過去。
不過,那些醬汁還是濺得到處都是。
“是嗎?我謝謝你。”
原本,傅錦行也沒有覺得自己這一下子就會給慕敬一造成什么傷害。
要是真那么簡單的話,就不是慕敬一了。
一瞬間,慕敬一的臉上閃過一絲狼狽之色。
“你以為你今天能活著走出這里嗎?”
他獰笑著,低吼道。
甕中捉鱉雖然不夠光彩,然而,涉及到生死大事,也顧不上什么光明磊落了。
慕敬一順風順水了三十多年,直到遇上傅錦行,他才終于嘗到了失敗和恐懼的滋味兒。
所以,這一次回到中海,慕敬一的目的只有一個。
就是徹底拔掉傅錦行這顆眼中釘!
哪怕,他們明明是同母異父的兄弟!
“你想殺了我,可我卻沒想過要你的命。不管你承不承認,我們身上流著一半相同的血!”
傅錦行猛地抬頭,目光灼灼,像是燃燒著兩簇火焰。
“一半相同的血?你居然說得出口,呵!”
慕敬一顯然被他的話給刺激到了,臉色再一次變得猙獰起來。
“你早就知道一切,但你做過什么?你什么都沒有做!你和你那個心狠手辣的母親一樣,害怕我的存在,更害怕我回來找你們!很可惜,她沒機會看見這一切了,否則,她一定很后悔,后悔當初沒有親眼看見我咽氣吧!”
他咬牙切齒地說道。
“我以為,你愿意和我一起去給她掃墓,就代表你已經放下過去的恩恩怨怨了。”
傅錦行無奈地搖了搖頭。
“我確實動搖過,我也沒有必要否認。”
想不到,慕敬一居然痛痛快快地承認了:“如果你的幸福沒有刺傷我,如果你沒有對明氏產生覬覦之心,我想,我會努力說服自己,放下曾經發生的一切。”
無論明達這個人是好是壞,都是他的親生父親。
哪怕沒有養過他一天,但骨子里的血緣關系,是慕敬一或者其他任何人都不能抹殺的。
“明氏不是一塊肉,隨便誰吃都無所謂。你想做好人,慷他人之慨,把它交給明銳遠,也要先問問我同不同意!”
一提起明氏,慕敬一顯然動氣了。
“的確,對任何人來說,明氏的誘惑都太大了。不過,明氏能有今天,明達只占了一小部分原因,大部分功勞都是明銳思一手立下的。他已經不在了,由明銳遠來繼承,我認為是理所應當。”
事到如今,傅錦行還是想要把話說清楚。
“理所應當?誰的理,你的理嗎?”
說完,慕敬一伸手拔出了別在腰后的一把微型手槍,上面已經安裝好了消音裝置。
只要他扣下扳機,發射子彈,一切都會無聲無息地畫下句號。
甚至,等傅錦行的尸體被發現,至少也要在幾個小時之后。
“去和閻王爺說理吧。”
慕敬一揚起嘴角,露出了一個志在必得的笑容。
“你確定?”
被黑洞洞的槍口指著,但令人意外的是,傅錦行的臉上卻沒有任何驚慌失措的表情。
相反,他還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只是眉頭皺著,看起來似乎十分困惑。
“仇恨果然會蒙蔽你的心智,甚至降低你的防備心。”
傅錦行給出最后的結論。
慕敬一剛要開口,忽然察覺到了一絲詭異。
空氣中好像涌動著一股過于安靜的暗流,他心中一動,下意識地向四周看去。
之前負責接待的中年男人,以及那個女人都不見了。
他們是慕敬一特地安排的人手,按道理來說,此時此刻,這兩個人應該負責接應。
“你…”
慕敬一只來得及說出一個字,就聽見破窗而入的聲音,就連身后的木質拉門也被人一腳踹爛。
“慕先生,對不起…”
那兩個手下已經被牢牢控制住,他們的臉上都是血污,顯然身負重傷,就連說出一句完整的話都變得十分困難。
“只帶兩個人就想殺我,是應該說你太自負了,還是應該說你太謹慎了?”
傅錦行緩緩地走了過來。
他想,答案應該是后者才對。
慕敬一知道,傅錦行已經在中海布下了天羅地網,等著自己去自投羅網。
所以,他才專門精簡人手,只帶了兩個手下,想要神不知鬼不覺地對傅錦行下手。
“你是從什么時候開始覺察的?”
慕敬一放下了手里的槍。
因為他很清楚,自己大概不會再有開槍的機會了。
就算開槍,在同一時刻,至少會有十幾顆子彈一起打在自己的身上。
誰先死,還不一定。
所以,他索性放棄了。
“從張子昕坐上車的時候開始。”
傅錦行同樣也沒有任何隱瞞:“對于這個女人,我從來也沒有放下過戒心。只是,我確實沒有想到,你們兩個人居然會搞到一起去了。馮千柔也是你殺的吧?”
把槍放下,慕敬一似笑非笑地看著他,一攤兩手,滿臉無所謂的樣子。
“謀殺是一項嚴肅的指控,假如你拿不出證據,我恐怕可以告你誹謗吧?”
頓了頓,他又說道:“你應該清楚,我的手上從不沾血。”
言下之意,就是馮千柔的死就算和他有關,也沒有任何證據。
“是啊,你一直做得干凈利落,提前找好背黑鍋的人。”
事到如今,傅錦行已經不需要再去尋找什么證據了。
“你用不著替她難過,馮千柔絕不是什么小白兔,這個女人比我更瘋狂。趁她還沒有做出什么恐怖的事情,把她解決掉,反而對大家都好。”
慕敬一覺得,自己有必要把話說清楚。
要知道,當初可是馮千柔主動找上他的,說她有辦法能夠對付傅錦行夫婦,希望兩個人能夠結盟。
“一個該死的人,沒資格去剝奪別人的性命。就算馮千柔該死,也輪不到由你來進行審判!”
傅錦行一招手,立即有人沖了過來,先奪走了慕敬一手里的槍,然后迅速將他制服。
“我設想過很多種可能,現在這一種,讓我很滿意,不,應該是非常滿意才對。”
確定慕敬一已經沒有任何反抗的機會,傅錦行才緩緩地吐出了一口氣。
天知道,因為想要解決這件事,他已經提心吊膽多少天了。
“你用不著高興得太早。”
這是慕敬一在被塞到車里之前,和傅錦行說的最后一句話。
他原本沒有什么特殊反應,但轉念一想,似乎明白了什么,表情一震。
也許,慕敬一本來就是想要讓自己抓到他的?
這個可能,讓傅錦行感到一陣頭皮發麻。
難道說,在短短的幾天時間里,又發生了什么事情,是他們還不知道的?
傅錦行不敢再想,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趕緊回家,把這個好消息告訴家人。
“斯迦呢?”
一進門,他沒有看見何斯迦,傅錦行把樓上樓下都找了一遍,還是一無所獲。
傅錦行趕緊去廚房找萍姐。
“她剛才接到一個電話,跟我說了一聲就出去了,應該很快就能回來吧,她還說晚上想吃紅燒排骨。”
萍姐一邊準備著晚餐,一邊回答道。
“壞了!”
傅錦行的心里卻咯噔一聲。
張子昕負責纏住自己,難保不會有其他人負責對何斯迦下手。
否則,慕敬一也不會那么鎮定,束手就擒!
這么一想,傅錦行立即又沖出了家門。
他在路上打了幾個電話,先確定何斯迦現在在哪里,然后又派人去抓張子昕。
“不用客氣,她要是敢反抗,直接打暈,給我馬上帶過來!”
傅錦行在電話里惡狠狠地說道。
很快,他弄清楚了,約何斯迦出去的人是肖頌。
“怎么會是他?”
傅錦行頗為意外。
連肖頌都跟慕敬一有勾結?
不能吧!
根據定位,傅錦行找到了何斯迦最后出現的地方。
他看見了她的車就停在一棟別墅的門口,但周圍并沒有任何人,只有兩輛車東倒西歪地停在路邊。
“嘎吱——”
傅錦行一個漂亮的甩尾,將車停下,然后沖到那兩輛車的旁邊。
幾個人倒在座位上,他檢查了一下,他們全都暈倒了。
車內似乎有一股淡淡的味道,說不上來,傅錦行動了動鼻子,連忙屏住呼吸。
他回頭,發現別墅三樓的陽臺欄桿上飄著一條絲巾,迎風舞動,看上去有些眼熟。
是何斯迦的絲巾!
傅錦行沖到別墅門前,發現大門竟然沒關,他毫不猶豫地走了進去。
這里幾乎沒有什么生活氣息,想必一直空著,肖頌平時都住在位于市內的公寓里。
“肖頌!”
傅錦行喊了一聲。
偌大的房子里,只有回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