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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五十一章 覬覦我曹

  “不是嗎?”

  曹一方一直用的都是市場經濟思維來理解世界,他對此反應很快:“每個人的行為動機都有所求,如果一定要用投資的概念來理解這些行為,每個人都在做投資,慈善也沒什么區別,公眾人物大多勢利些,他們捐款撒錢求名求利求公司減稅,投資的是可見的利益,我的團隊現在想讓我做慈善公益,主要也是為了讓我頭頂慈善光環,可以規避輿論的黑浪,長遠來看,我名聲只要足夠好,我可以有更有質量的名氣,賺更多的錢…”

  “但你不能否認,世界上還有些專門利他,從不利己的笨蛋啊。”田安邦笑盈盈道。

  曹一方當然不會淺薄到認為每個人都如他般庸俗自私,“這些人雖然很少,但并不是說他們不在投資,他們投資的是自己的內心的滿足感,這種滿足感對他們可能比其他一切都珍貴。”

  田安邦越發覺得滿意,曹一方其實很明顯在糾結一些跟自己利益無關的東西,他甚至自己都沒意識到這一點,而且他思考得相當深入,如果智力不夠,很快就會陷入一個鉆牛角尖的死循環。

  好事啊。

  滿腦子自私自利,天下大吉的理性人,最后往往會被理性吞噬殆盡。

  而且那樣的人,既不可能成為好演員,也不可能成為優秀的文藝作品創作者。

  田安邦等了一會兒,給他足夠的思考時間。

  就這一會兒,他的魚線動了動,魚竿下沉,田安邦忽然滿臉高光,興奮的站了起來,“喲喲喲…上鉤咯!給我起!”

  老胳膊用力提桿,老田看來經常有垂釣的習慣,手腕向上翹起,手肘壓下,或許是用力過猛,老頭身子一歪差點栽進水里,還好曹一方眼疾手快拽住他。

  “老頭子你正常點!我害怕!”

  “小伙子怕什么!我又不訛你!”

  十月中旬,凌冬將至前的最后一個月,釣魚的黃金時間段。

  田安邦捧著一尾烏青大鯽魚,滿臉的得意驕傲勁兒,“兩斤有余!”

  曹一方對此毫無興趣,敷衍道:“厲害厲害…趕緊扔桶里吧。”

  “好好好。”田安邦忽然一陣手忙腳亂,鯽魚求生欲超強的在他掌心蹦達,忽然脫手而出,鯽魚又入湖中,水花泛起,一眨眼便沉入波光,消失不見。

  “得了,一小時白等。”曹一方無奈道。

  “白等了嗎?”田安邦拍拍屁股,笑著又坐了下來。

  “嘿你個老手殘還挺淡定啊。”曹一方沒好氣的瞥了他一眼。

  “人生三恨事,一恨鯽魚多刺,二恨海棠無香,三恨學無所授。”田老頭悠悠然搖頭晃腦。

  曹一方皺了皺眉,“你今天怎么這么玄虛,到底想說什么?”

  “沒什么,年紀大了喜歡亂發感慨。”

  田安邦轉過身子,意興闌珊的在曹一方身上拍了拍,順便把手上水漬擦了干凈。

  “你想明白了嗎?乞丐和學生,為什么你的對策是不同的?”

  “給乞丐錢,出于同情,我當然給沒有勞動能力的可憐人…當然,長大后我就沒再給過,因為我懂得多了,我意識到自己在資助一個非常渾蛋的產業鏈。”(某些人販子集團把孩子弄殘來行乞,因為這行成本低,利潤高)

  “至于給聰明的學生,的確是出于投資考慮,或許沒有這筆錢,失去了一些機會,靠自己的聰明才智去奮斗,他也能成為一個富裕的小中產,但有了這筆錢,他可能上名校,走到更高的平臺,做出更有價值的事;而笨學生呢,給了他也白搭,吃光用光身體健康罷了…”

  “嗯…說得對。”

  田安邦眼中隱隱流露出欣賞之意,“我同意你說的,每個人都在投資什么,慈善也好,公益也好,確實沒有足夠的社會效益,說難聽點,這可能就是在白忙活,就像…”

  他看向湖面:“我剛剛故意把那條魚給扔了回去一樣。”

  曹一方狐疑的看著老頭,深深的懷疑,這貨明明是手殘,卻偏生要給自己找個高大上的理由。

  “我想的很簡單啊,我覺得我釣魚釣的夠多了,我吃的也夠多了,我釣它不是為了吃它,只是為了滿足自己想釣魚的念頭…釣到了,滿足了,吃不吃無所謂,干脆,放走了事。”

  夕陽斜照,金黃的暖光鋪展開去。

  田安邦臉上終究還是有了老人的慈祥和悲憫:“利他的行為,往往和內疚的情緒相關。這也是一種自私,我自個就是,我做慈善,幫助窮困山區的學生,圓他們一個夢,這是因為我媳婦兒以前做過山區支教老師,她心心念念的就是幫這些孩子走出大山…我欠她的,我補給那些孩子。”

  以曹一方的智力,當然明白了老頭的意思。

  “以你的智商之低,我跟你說不明白。”田安邦忽然擺擺手,口氣嫌棄至極,惹得曹一方當即就想踹他下水。

  “簡單點講,客觀來看,慈善本身的意義是幫助弱者,聰明學生和笨學生,誰是弱者,一目了然…幫助笨學生,才是做慈善。”

  “但是我們是人,我們有血有肉有靈魂,我們做的事,必須契合我們的本心,我們賦予的意義…所以,你該不該做,該怎么做,你自己其實很清楚。”

  聽完田安邦的話,曹一方回過神來:“你個老神棍,絮絮叨叨說了這么多,其實問題很簡單,是我想的太復雜了…我現在只要考慮,怎么樣才能利益最大化就行,我要的是自己的名聲好聽,我只要考慮錢和精力花出去,然后我的收益是不是大于成本,至于這些錢和精力用在別處,是不是比慈善效益要高得多,我不用在意,反正就是演戲…”

  “你要是不去想。”田安邦戳了戳他心口:“我看不起你…”他隨即話鋒一轉:“但你想了,還是決定自私自利,我支持你…”

  曹一方已經覺得有點頭疼,他剛才以為自己每句話都聽懂了,但是現在看老頭子的德行,似乎自己什么都沒懂。

  “老頭子,你這把年紀了,還拼命賺錢,圖什么,不會都把錢拿去做慈善買心安了吧?”

  田安邦聳聳肩,歪了歪嘴,不置可否的臭德行。

  “你牛逼。”

  曹一方搖搖頭,只覺得老田實在太浪費,但這就是他的價值觀,人家買個心安理得嘛,自己的錢想怎么花怎么花,沒毛病。

  但他這是第一次看到這樣的人,不禁好奇:“除此之外,你沒別的追求了?”

  “也有。”田安邦垂著頭,悶聲說道。

  “什么?”曹一方問。

  老頭賊眉鼠眼的勁兒又透了出來,x光一樣的視線,上下把曹一方掃了個通透,“收個徒弟。”

  曹一方渾身不自在,感覺像是個黃花閨女夜巷遇著老色鬼,“你不是有了嗎?!據我所知,除了郝韻萊,你還有很多學生!”

  “是,我有很多學生,但他們不是我徒弟,他們跟我太像了,都是愚蠢的理想主義者。”

  田安邦摸著胡渣,饒有性質的說道:

  “我要收一個…”

  “自以為是的現實主義者徒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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