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同謝宇所說的那樣,一般藝人的高峰期就兩三年。
娛樂圈藝人的收入結構完全是金字塔型,大多數在底層碌碌無為,血汗鋪紅毯,脊背作階梯,供強者踩踏上位;而頂端的空氣稀薄,高處不勝寒,代價自然十足,收獲也夠豐厚。
但這個角錐體并不穩定,流動性極大,天才和掛比畢竟是極少數,更多的藝人要紅得靠運氣,可運氣這東西看不見摸不著,無法掌控,所以但凡一時爆紅,幾乎所有人都會選擇抓緊時間賺錢,把名氣統統變現。
瘋狂的接戲,不眠不休的跑通告,上綜藝,接廣告,趁著這股熱度攢下一大筆錢…這就是一個突然爆紅的藝人常規的流程。
然后走向寂寥。
曹一方就算不想透支潛力,但他也不能在這個階段太過咸魚,無論是要維持曝光率,還是結交人脈、學習技能、打好事業基礎,他都必須忙碌起來,而不是光顧著花錢享受人生。
還好,他對此并不反感,現在已然享受到了其中樂趣。
錢和權力是世間最無解的毒pin,一旦找到了正確的使用方式,沒有人能不沉溺其中。
高爾夫球練習場。
曹一方揮了第四十五桿,如今他揮桿的基礎動作已經練得十分熟稔,依然上不了臺面,不過起碼看著是像模像樣了,他脫了帽子,走到一旁遮陽傘下的休息區,要了一杯檸檬薄荷蘇打水。
“恕我直言,你現在的興趣愛好越來越貼近萬惡的上流社會了。”呂驚蟄撓了撓亂糟糟的頭發,這個小伙如今越來越有導演那種不修邊幅的藝術范兒了,進了陳敬堯的工作室后,忙得前腳貼后腳,根本沒時間打理自己,顏值飛速降落。
硬著陸。
他把thinkpad轉了一個方向,上面已經打開了影片播放的界面。
“也不盡然啊,我還保留了愛吃重口味垃圾食品,看亞洲有碼小電影的便宜愛好。”
曹一方隨口應付,他今天來是看呂驚蟄新拷來的樣片。
在用呂驚蟄頂替林音之前,曹一方就對他這兄弟執掌鏡頭的水準有了大概的了解,如今只是想再看看他最近的進步。
“這部電影已經拍完了,屬于喜劇動作片。”呂驚蟄按動鼠標,“這部分是我拍攝的,陳敬堯主要負責喊666…”
畫面里是一個肌肉健壯的型男,正在家里做組合健身。
一系列眼花繚亂的快速剪輯,主角花式俯臥撐,引體向上,拎著兩棟純凈水深蹲。
“總共十秒鐘。”呂驚蟄解說道:“我要非常干凈利落的交代鍛煉情況,觀眾看懂就行,不占用寶貴的時間。”
他倒退了一格。
畫面中,鏡頭聚焦在亂糟糟的桌子上,俯臥撐的主角在左上角被虛化。
“這個畫面就交代了主角的身份,上面有手銬和槍,說明他是警察,還有一條垂在桌腳的女性性感內褲…”
“細節做得不錯。”
曹一方一看就明白,主角八成是個浪蕩的警察,“細節做得不錯。”他想了想,問:“警察還能亂搞?能過審嗎?”
“問題不大,陳敬堯為了規避審核,故事都放在國外,這是萬惡的美利堅。”呂驚蟄嘴皮子像借來的一樣,說得飛快:“國內觀眾一看,嚯,我們國人在國外搞大洋馬,多有民族自豪感,就沖這個人設,票房就低不到哪兒去…國內對國外背景的動作片審核會寬松點,再剪掉四分之一就差不多了。”
曹一方點點頭,不再多說,他主要看的是呂驚蟄的導演功力。
這不是全片,只是呂驚蟄自己拍攝的部分剪輯而成的樣片。
整部電影真正執掌鏡頭的導演有三人,呂驚蟄在其中拍攝的部分最少,但精華不少。
運鏡和節奏非常有好萊塢的感覺,簡而言之就是很商業,頗有簡潔凌厲的美感。
反派特工從車里出來以后,呂驚蟄用的是手持鏡頭,全程跟在后面拍攝。
然后門剛打開,深入幽暗的房間,觀眾正屏息以待的時候。
砰的一聲槍響。
最前面的特工后腦勺被開了一個洞,鏡頭正對著那個洞。
鏡頭就像被打中了一樣,顫了一顫。
而后鏡頭歸位,從腦后開的洞里看出去,看到了另一個黑洞洞的槍口。
一把手槍的槍口。
這個鏡頭一閃而逝。
曹一方默默點頭,筆記本電腦上看起來雖然一般,但在電影院會很震撼,觀眾充滿臨場感。
接下來是一段激昂的電子音,歌詞半中半音,貌似土嗨,但跟隨著劇情,敵方全亂,主角在不同的房間里穿梭串行,槍聲一響就倒下一個,最后子彈用完,直接用女人的高跟鞋爆頭。
看得出畫面盡量收斂血腥,并且試圖用喜劇感沖淡暴力。
譬如這一切結束后,衛生間門被撞開,一個剛換上情趣內衣的金發女人癡癡的看著門外遍布的尸體。
主角尷尬道:“親愛的,這次你真的要穿上衣服了。”
呂驚蟄解釋:“這個笑點不是單獨存在的,而是呼應前面的劇情…前面主角好幾次讓她穿上衣服…”
“噓。”
曹一方不想聽他說電影劇情,只是看其運鏡和剪輯。
呂驚蟄給他看的這段樣片,總時長只有十五分鐘,但無論是槍戰、飛車,還是鬧哄哄的各種意外追逐,都堪稱熱血沸騰。
“非常好,這樣就夠了。”曹一方問:“后期是你剪的嗎?”
呂驚蟄自豪道:“本來是不讓我碰的,但這次我爭取到了…給我一半。”
“厲害,你這水平拍電視劇大材小用。”曹一方翹起二郎腿,喝了一口飲料,笑道:“不過你還是提前做好功課啊,你打學校那會兒就喜歡很酷的分鏡,有性格的拍攝角度,快速剪輯,但電視劇要慢一點…”
“這你不用說。”呂驚蟄拍著胸脯:“我一定會做好功課,市場要什么,我就給什么,行吧?”
曹一方真心覺得自己這哥們聽話又好用,捏了捏他肩膀,齜牙笑道:“全世界最相信你的就是哥們我!”
兩人趁著還有時間閑聊了一下,曹一方顯擺自己的逼宮技巧,“我當時放出消息,媒體知道了,喲,曹一方接了仙罪的主角?厲害了!媒體就不說了,好幾家上星的電視臺,還有網絡平臺找到轅門老總,一個比一個開價高,那蔡總就下不來臺了呀,這劇還沒立項,大家反應就這么火熱,她都不好意思說其實還沒定下我,不然搞的好像是她在涮人家玩一樣…”
呂驚蟄聽得痛快,“哈哈哈哈!她敢說沒定嗎?都是白花花的銀子…”
“是紅粉粉的軟妹幣哈哈哈哈!”
曹一方得瑟道:“立刻就來找我,我把我們工作室的新人,陳金和米言兮打包塞進去…還有你!”
呂驚蟄笑得見牙不見眼:“當時蔡阿姨怎么說?”
曹一方比了個手勢,高冷一笑:“OK咯。”
“哈哈哈哈哈哈…牛逼!”
出道第一年老老實實拍劇打底,第二年顯然會是曹一方事業的順風期。
厚積薄發,發了。
最近幾天曹一方到處飛,忙著跟各家品牌商簽代言合約,本來也沒那么急,但他想空出時間來陪女朋友玩。
讓他稍微有點不順遂的就是可口可樂,似乎是給不到合理的代言價位。
這個公司很會營銷,但他們不太喜歡用剛冒頭的新星,或許覺得人氣不穩固吧。
于是陳婭蠻轉而挑選了一家做國內的零售品牌,為他們一個叫linda的高檔礦泉水做兩年期代言。
代言費非常夸張。
每年一千八百萬。
這是曹一方所有代言廣告里最昂貴的一支。
要是被公眾知道了曹一方現在這么能摟錢,對形象其實是有一定傷害的,尤其是絕對有人天天喊著讓他捐錢。
“沒想到飲料代言能給到這么高的價格。”
柳盟工作室里,陳婭蠻跟曹一方吃蛋糕慶祝,曹一方往嘴里塞了一大口,含混不清的說道。
“那當然,我跟你說,千萬別看不起快消品代言,那些才是真正愿意花大錢的金主。”
陳婭蠻如今在工作室里也有自己的辦公間,她脫了鞋窩在老板椅里,笑逐顏開道:“怎么說呢,因為快消品的代言會消耗明星的光環,你要是代言得太多,以后什么方便面啊,餅干啊,衛生巾之類的都能看到你曹一方的臉,你這張臉就算糟踐了。”
“我懂。”曹一方擦了擦嘴:“逼格掉了可難撿,逼格就是錢。”
“對,快消品代言過多,你會越來越便宜,甚至會影響片酬。”陳婭蠻道:“但奢侈品不一樣,奢侈品代言給的錢雖然不算太多,但長期捆綁一個有格調的奢侈品品牌,你的身價會因此水漲船高…所以從內在價值而言,阿瑪尼才是你最好的代言。”
“好,那就不要接太多亂七八糟的廣告,細水長流。”
曹一方走到她的電腦邊,“我晚上還有飯局,抓緊時間,劇本給我看看吧。”
“好,那我讓你。”陳婭蠻起身,座位讓給曹一方坐,她走到全身鏡前補妝,她晚上也有飯局。
曹一方打開郵箱,耐著性子開始看劇本。
他先前不是接了那個仙罪電視劇嘛,這種仙俠IP改編的電視劇,劇本都稀爛,所以讓陳婭蠻找幾個年輕編劇,讓他們去看看原作,然后嘗試著寫出符合電視劇劇本結構的故事大綱。
他們現在就是甲方公司,讓幾個乙方公司出樣本競標,然后篩選出可以用的那一個。
非常殘酷,因為所有人的付出了精力,但如果不成,一分錢也拿不到。
沒辦法,如今圈內編劇沒人權,尤其是年輕編劇。
曹一方一開始看第一個的時候,用時十分鐘,后面越來越快,臉色也越來越差。
“我的天,這也能叫劇本大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