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穹如墨，新月高懸。
南湖電視臺老舊的建筑分主樓和副樓，看著就像是夜色中一個瑩瑩發光的小寫“h”，在一大片低矮的辦公樓襯托中，顯得煢煢孑立。
秋風浸了夜色，頗為寒冷，周森此刻已經等在了街口，凍得瑟瑟發抖，他看了看時間，既然現在還沒趕出來，相比自家女票已經跟她偶像碰上面了。
有個追星的女票總是心累的，自己剛剛還得幫她打掩護，讓她混進停車場…還好劉佳佳尚且不算腦殘粉，以前混在飯圈甚至有利益可圖，不算純粹的為愛發電。
一輛黑色商務車嗖的一聲停在路邊，剎車速度太快，嚇得他一激靈。
車窗降下，露出一張乍一看挺高冷的俊臉。
曹一方：“周森？”
周森一愣，只見曹一方身旁又露出一張興奮得通紅的小臉，劉佳佳臉上每一顆青春痘都在閃耀著光芒：“快上車！”
周森趕緊道：“好嘞！”
車子迅速的開到了一家鬧中取靜的飯店門口，與墨在車上就已經完成了預定，曹一方一行人直接走了進去，被安排到二樓包間，與墨在門口跟電視臺安排的司機師傅道謝，隨后讓他先行離去。
本地的湘菜館，點了一桌子香辣撲鼻的各式小炒，曹一方口味極重，吃的津津有味，他對略顯拘謹的周森和劉佳佳道：“我還是第一次請粉絲吃飯呢，別拘著，該吃吃啊。”
周森和劉佳佳這才放開了些，劉佳佳的重心卻不在此，她繼續著剛才的話題：“一周前，你在微博上開始跟大家互動，我們就搞了一個‘曹一方自戀周’的超級話題…你知道你排名多少嗎？”她有點恨鐵不成鋼道：“才二十二名！”
曹一方其實也不餓，填了幾口，抬頭道：“我不太懂這個，二十二名很低嗎？”
“當然啦！”劉佳佳氣道：“以你的電視劇熱度，綜藝感，話題性，就算不進前五，前十也是逃不了的！你的粉絲凝聚力現在根本不行，明明散粉很多很多，但是都無組織無紀律，之前跟邱丕的‘皮球魚’打嘴仗就看出來了，簡直是不堪一擊！”
曹一方聽的很仔細，與墨這時提醒了他一聲：“我們如果再不趕去機場，可能就趕不上飛機了。”
劉佳佳不吭聲了，大眼睛眨巴眨巴看著曹一方，她感覺自己肚子里的貨還能倒上三天三夜。
盡管她已經說的很精煉了，奈何曹一方對飯圈沒什么概念，很多細節需要給他科普。
著急啊！
曹一方看了看表，然后問與墨：“我們接下來幾天應該都沒有什么活動安排吧？”
與墨點頭：“你不是都推了嗎？”
“那就改簽吧。”曹一方當機立斷：“改明天下午，在這幫我定個酒店睡一晚。”
“好的。”與墨點頭，出門就打電話去了。
曹一方伸手：“佳佳你接著說。”
劉佳佳看樣子相當激動，有種亂世中文臣投靠主公，結果一不留神就找到一個明主的感覺，于是她干脆放下了筷子，繼續滔滔不竭的說了起來。
飯局終了，曹一方還是按照慣例，給粉絲簽名合照，兩個孩子受寵若驚，劉佳佳倒是還好一點，畢竟是混飯圈的追星族，以往也見到過不少當紅小生，只是從來也沒私下同桌吃飯的待遇就是了。
周森這個不追星的男生，卻是更惶恐些。盡管以前嘴上總說著，心里也想著，明星和自己沒有任何區別，都是碳基生命體，碳水化合物，可看著從來都只能在電腦和手機屏幕里見到的人，就這么出現在面前，同自己一起談笑風生，感覺還是超棒的。
更何況是他欣賞的明星。
與墨給他們倆叫了車，把他們送回了學校。
然后曹一方等人也沒再麻煩電視臺方面，自己就近找酒店入住了。
一路上，曹一方都在腦子里消化劉佳佳跟他說的內容。
他曾經是非常不重視粉絲經濟的人，或許是屁股決定腦袋吧，前世的他一直很厭惡瘋狂的飯圈文化，他所看到的是這群人的負面效應，某些私生飯瘋狂的接機，甚至包機，追車，跟蹤，潛伏…跟一幫子小特工一樣，更確切的說，是一群自發性極強，熱情度爆棚的超級狗仔。
老一輩明星，既看不上狂熱粉，卻又羨慕當紅流量明星擁有狂熱粉，處于要命的二極矛盾里無法自拔。
曹一方如今的想法已經有了極大的改變，當他選擇利用水軍操縱言論，攻擊對手開始，他就已經學會開始利用這個游戲規則，來達到自己的目的。
如果他重生的時代是二十年前，甚至只是十年前，他都可以高冷倨傲的無視粉絲經濟，但是在眼下的2018年，他不可能愚蠢的讓粉絲這群要命的生化武器，在自己掌控之外，野蠻生長。
洗完澡以后，曹一方看了一眼自己的微博。
頭像是一張自己拍過的雜志硬照，一張臉被切割成兩邊，半張臉短發清爽，笑容陽光，現代裝扮；另半張英姿颯爽，長發飛揚，古代俠客的妝容。
關注：110
粉絲：23501389
微博：54（大多不是他自己發的）
往下看去，明星勢力榜10343077愛慕值，受到了六十多萬朵花，花里胡哨的界面和內容看得他一臉蒙逼，完全不明就里。
好不容易找到超級話題，點開一看，頭像底端有一行小字，明星榜TOP22…
曹一方揉了揉眼睛，有點頭疼：“回頭我還是補補課吧。”
接下來很長時間，他都在很認真的思考劉佳佳的話。
這個小姑娘在南湖師范大學，學的是藝術設計學，她說：“飯圈現在已經在市場經濟的主導下，變得非常非常復雜，分工也很精細，我以前在高行宇（最老的小鮮肉）粉絲里比較有名氣，因為我會找素材，剪視頻，幫他在各大視頻網上做宣傳推廣。”
“最有號召力的粉頭，要么會做視頻，要么會玩梗造話題，高行宇其實沒什么本事，演技沒有，唱歌跑調，但是他有一群特別有錢又有凝聚力的粉絲，他的粉頭好幾個都是知名博主，還有幾個都是能給他帶來資源的大粉，他接的廣告代言都是一線品牌，這里面都有那幾個大粉的作用。”
“千萬不要覺得飯圈都是一群小粉絲，可以不去在意，我覺得你的工作室在這方面太欠缺了，有點跟時代脫節…你知道粉絲們為什么要花那么大的精力和資金，去到處幫愛豆打榜嗎？關鍵是為了吸引金主啊！粉絲經濟的時代，粉絲有多少，金主就愿意給這明星投資多少！”
“你明明是可以成為一線巨星的，但我看著你粉絲亂糟糟的，一團散沙，干嘛嘛不行，急死我了！”
劉佳佳基本用一頓飯的時間，把飯圈基礎科普了一番，這姑娘嘴里經常有些他完全聽不懂的名字冒出來，比方說，建議曹一方安插“脂粉”。
啥玩意？
其實就是明星工作室的人，混成粉頭，這樣才能盡可能的把控住自家粉絲，以免出現人設崩塌，瞬間變成黑粉反噬的現象。
曹一方需要花一點時間去理解她說的內容，最后分別時，他猶豫再三，還是沒有把自己的聯系方式給這個學生，畢竟還不了解她，而是把陳婭蠻的微信號給了她，讓他們先溝通起來，完成飯圈建設和控制的計劃。
同時還讓賈潮跟她交換了聯系方式。
他相信陳婭蠻的能力，但沒辦法完全信任她會為自己全情付出，因為陳婭蠻似乎太忙了，自己都不知道她在忙些什么。
萬一她沒有上心，曹一方需要賈潮作為自己的心腹耳目，了解到更多的信息，幫助自己判斷對策。
至于為什么不用更合適的歐陽與默…因為這小姑娘與其說是自己助理，倒不如說是陳婭蠻的下線。
看吧，要成為一個好演員，是非常簡單的，只要努力的去死磕劇本，體驗人物，磨練演技就行。
但是要成為一個明星，并且是能如同江琛那般，長久居于神位不落的真神。
那就非常辛苦了。
2018年的娛樂圈就是一個修羅戰場，競爭的慘烈程度，比起十年前，強度大了何止十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