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氣場。
氣場相近的人，交談起來就會格外順暢；而氣場差異很大的話，強勢一方會去掌握對話節奏，另一方就會倍感憋屈。
學過談判和辯論的人，對這方面都頗有研究，像之前打來電話的陳姓女經紀人，應該就是此中高手，她用一種沒皮沒臉戰術，試著掌控談話的節奏…
然后失敗了一半。
柳盟沒有刻意去這樣做，但他的氣場和逼格，天然就容易營造一種…領域。
接著也失敗了。
此刻兩人走在二樓的展間，交談已經趨向正常。
“…我是真沒想到會是您。”曹一方跟柳盟走在樓上的展間，小聲聊著：“我聽說過柳老師您的工作室，做得很棒。”
“真沒想到嗎？”柳盟似笑非笑的望著他：“我以為你會打電話問一下我姑媽。”
“姑媽？”曹一方一愣，思索片刻后，才遲疑道：“您…您和柳玉琢柳老師是親戚？”
柳盟看著他臉上細微的表情變化，眼睛瞇了瞇，然后笑了笑往前繼續走：“是啊，就是我姑媽大力推薦你，我才特意從京城趕回來，就是想看看…你這小子有什么特別的地方。”
曹一方趕緊也加快步伐跟上。
他看到了柳盟的神情，心下暗忖，怕是被柳玉琢奶奶給出賣了…
柳盟心里也在思忖。
這小子演技是真不賴啊…
為了交談更方便，柳盟帶著他晃悠在二樓人最少的一個展間里，這里光線比樓下還要昏暗些許，這里的展品都不是什么文物，直接放在外面展示。
這個展間人少也是有原因的…這間的玻璃藝術品，都是各種各樣的玻璃器皿，從飯碗到痰盂一應俱全，毫無看頭。
兩人又不咸不淡的聊了幾句，曹一方記著柳玉琢說的話，沒怎么拍馬屁，只是小小的表示了一下自己對柳盟演技的欽佩，以及關心了一下他當初得抑郁癥的消息。
柳盟得抑郁癥不算什么隱私，他自己也很大方的表示已經無恙了。
還說了一句有點嚇人的話。
“我認識的演員里，有一半都曾有過不同程度的抑郁，沒什么大不了的。”
聞言，曹一方小小的擔心了自己一把。
后來他們在一個巨大的琉璃水龍頭前停了下來，話題也終于聊到了正題。
“我是個說話很直接的人，你別介意。”柳盟雙手插在風衣兜里，笑道：“其實我們見面，是互相選擇，而不是誰單方面的選擇誰，對吧？”
曹一方微笑頷首，幅度不大。
光線昏暗，擺設古怪，其實這地方真不適合談什么正經事。
“我跟姑媽常常聯系，她好幾次說起你，讓我有機會跟你見個面，最好把你簽在我的工作室里。”柳盟很講禮貌，說話時目光一直盯著曹一方沒挪開：“但我不是很信她的眼光，我信我自己的…我本來沒打算簽你，我的工作室一般只簽純新人，你現在自帶名氣是好，但要求一定也高。”
說完，他嘴巴一咧，無聲的笑了起來。
柳盟眼窩很深，笑起來臉上淡淡的皺紋顯現，整個人散發著某種與眾不同的魅力，有點雅痞風。
曹一方聽明白了，有點驚訝。他知道對方身份后，就明白柳盟是帶著試探的想法跟自己見面的，他還以為柳盟可能會出些難題，來測試自己的能力。
可他這話一說，擺明了就是已經決定要簽自己了。
“我還以為…”曹一方也笑了：“您不會這么快決定簽我。”
柳盟的面部表情很多，時刻都有反應，聽了這話，他做了個蹙眉思索的神情，然后笑道：“其實我簽人…看感覺多一些吧。之前我是有個顯性標準的，就是我要簽的人，個人風格得濃烈，你嘛…”說到這，他故作嫌棄的上下打量曹一方。
曹一方低頭笑了笑，也不說話，用期盼的眼神表示靜待下文。
“我看了幾集仙劍，一個剛畢業的新人，有這樣堪稱精湛的演技…我是很驚訝的。”柳盟不但走路有韻律，說話更是抑揚頓挫，一般人乍一聽有點不太習慣：“但好演技，不代表商業性，我現在是個商人，簽覃小妮、羅力這樣的新人，雖然戲路單一，但風格強，好貼標簽…你沒有濃烈的個人風格，但我從你身上看到了一種強烈的戲劇張力。”
他似乎也不知道該如何措辭，又沉吟了會兒，才繼續道：“這種張力是天生的，很罕見，你生活里都收不住，這是演員特別珍貴的品質…而且我約你在這里，也是想看看，你是不是一個有內容的演員…慶幸你是，你先前的回答，讓我印象深刻。”
那能不深刻么。
那個藝術品，那句話，昨個曹一方想了半宿。
這下子他也聽明白了，聽這哥們講話挺累人，總結下來大體意思就是說，簽那兩個人是從商業性考慮，簽他的話就是文青病發作了，說得好像完全沒考慮到他現在的人氣一樣。
估計簽那陳金也是看中他的戲劇張力？
“好，既然是相互選擇，您這邊覺得我還成…”曹一方抬頭微笑：“那我也有一些問題…嗯，還有要求，想跟您討論下。”
柳盟一抬手，露出一個自以為很親切的笑容：“但說無妨。”
“好幾個問題，我一個一個問吧。”
簽約是大事，曹一方也開始犀利了起來。
“簽約年限，我希望是兩年一簽，這個您可以接受嗎？”
由于是最重要的問題，曹一方最先問出來，然后心底也有點惴惴，畢竟之前聯系過的公司，沒有一個同意這么短簽約年限的。
果然，柳盟也皺起眉頭，不過他考慮了片刻，就微微點頭：“可以。”
曹一方松了一口氣。
“那…我不想以后上太多綜藝，不想炒作緋聞，這兩點您同意嗎？”
柳盟又皺眉，然后他扶著額頭笑了起來：“我可以同意，但我覺得你以后自己就會反悔…沒事，如果到時候你反悔了，跟我說就行。”好在曹一方說得是少上綜藝，而不是不上，至于炒作緋聞之類的…藝人要有商業性，有時候適當炒作是有必要的，緋聞是制造話題，成本最低的方式之一。
他覺得曹一方如今太天真了，竟是想要完全做一股清流，哪兒有這么容易？
對于他后半句話，曹一方并不介懷，他相信自己就算不炒作緋聞，也不會缺乏商業性。
再說了，又不是沒其他話題可炒。
“關于以后會接拍的劇，我希望能有一定的選擇權…”
柳盟做了個暫停的手勢，曹一方沒再說下去。
“你啊你…”只見柳盟用一種無奈的表情說道：“你說你不愿意上太多綜藝，我同意；你說你不炒緋聞，我也同意；這些都不打緊，但你這才剛出道，剛剛有了人氣，你就要開始挑劇本，挑足夠優質的角色，那你就得等著，耗著？你耗得起嗎，工作室耗得起嗎？…小兄弟啊，你這就過分了對不對？”
柳盟肢體語言也特豐富，他比劃著雙手強調他的話：“大家都得過日子，都得養家糊口，且不說你現在憑什么能接到好劇本…就說我這個工作室，它是得掙錢的啊…你也得掙錢，你如果跟我的工作室簽約了，什么屁話都別說，先好好的給我拍幾部電視劇，給工作室賺點錢，你自己也賺點錢，順便鞏固一下名氣，這…”
他打了個響指：“才特么是當務之急！”
柳盟一著急，身上一股子匪氣就出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