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玄祎此人,有很多奇怪的地方。
喪,只是其中一點最明顯的屬性。
也不知道他是情商低,還是壓根不在乎,他看似拘謹實則率性,拘謹在身在形,率性在那張破嘴和神情…他好像并不怎么考慮別人的感受,之前對于謝妍婷忐忑的尋求認同時,他就毫不客氣的刺痛了這位大小姐嬌弱的心。
此刻,他又讓曹一方有些不自在。
曹一方坐在他旁邊休息,嘴里正沒滋沒味的咀嚼著陳玄祎給自己的酒心巧克力,講真他不愛吃巧克力,所以吃不出什么好壞來,只覺得這個有些太甜了…腳邊小風扇呼啦啦的發著噪音,吹散了一身燥熱之氣,但吹不開陳玄祎凝視著自己的眼睛。
他低頭玩了會兒手機。
這里很寧靜。
小伙伴們在做各自的事情,并沒有靠近。
過了一會兒,那視線還是沒挪開。
兩人是肩并肩坐著的,之間隔了一人的距離。
曹一方不是逆來順受的人,感覺不舒服了,便抬頭回望過去。
還沒開口,只見陳玄祎面無表情的又遞過來一個巧克力:“還要吃嗎?”
臥槽,這人太詭異了…
曹一方看著對方無神的眼睛,腦海中開始快速思考,分析信息。
他是在示好吧?確實是在示好吧?用他愛吃的酒心巧克力?!
曹一方擅長的分析能力,此刻有點當機。
心理學分析有其局限之處,比如說,如果你要快速的分析一個人…
他最好是個正常人。
如果要分析非正常人類,那就需要更多的時間和信息。
“謝謝,不用了。”曹一方強笑著擺擺手,然后猶豫了一下,還是問道:“陳老師你怎么老盯著我瞧?我臉上有什么臟東西嗎?”
陳玄祎還是那樣,默然收回巧克力,剝開后塞進自己嘴里,臉上沒什么表情,聽到后淡淡問道:“我是讓你感覺不舒服了嗎?”
聽到這樣奇葩的回答,曹一方這等話癆都感覺自己不知道該說什么了。
他感覺自己已經滿頭黑線,郁悶的想著,這個人演戲的時候,居然就是他看起來最正常和自然的狀態。
是啊!你才發現嗎?!很不舒服啊!
我怕你搞基!
想可以這樣想,話自然不能這么說,曹一方尬笑著回答:“那倒也沒有,只是有點好奇。”
陳玄祎點點頭,把剝下來的巧克力錫紙放進背包里,然后面對著曹一方,特別突兀的說了一句:
“我很欣賞你。”
“呃…”
曹一方反應還算快的,低頭謙遜笑道:“陳老師客氣了。”
“不要叫我陳老師,你的演技水準比我要高。”陳玄祎說話的時候莫名認真:“我年紀虛長你幾歲,你就喊我陳哥吧。”
一般來說,有個演藝界的前輩說出這種話,曹一方勢必要做出惶恐神態,好好客氣一番。
當然,一般來說,演藝界的前輩也是不會對晚輩說出這種話的。
陳玄祎這種太認真的態度和表情,很不適合聊天,所以顯得特別怪異,曹一方花了幾秒鐘功夫去反應,他要調整一下自己和陳玄祎相處的狀態。
從之前的表現看來,這人可能是個真人。
特別真實的人其實就是特別任性,性格就會很惡心,不講禮數,不守規矩…曹一方便試著換了一種狀態,把他當作自己同輩人去相處,他也就不客氣了:“好,那我就叫你陳哥吧。”
“我很欣賞你。”陳玄祎又說了一遍。
已經對這人妖異的性格,有了心理準備,曹一方只是微微一笑,也不作答,拿起手上還沒喝完的可樂喝了一口,坐等下文。
結果下面一句話直接讓他把可樂噴了出來。
“要不你還是別做演員了。”
“咳——”
曹一方是先嗆到了,然后咳了出來,動靜不小,其他工作人員都忍不住看了過來,謝妍婷看到后,趕緊拿紙巾想遞過來,被傅翰林阻止了,她以目光詢問,傅翰林指了指曹一方這邊,謝妍婷轉頭看去,只見陳玄祎慢悠悠的從包里拿出一小包紙巾,抽出了一張遞給曹一方。
傅翰林小聲說:“陳老師估計在指點曹兄演技,別過去了。”
曹一方這邊,接過紙巾擦了擦嘴,苦笑問道:“陳哥何出此言?我這才剛接拍第一部戲,而且你剛剛不還夸我演的好嗎?”
“你肯定能紅。”
陳玄祎收起紙巾,淡淡說道:“娛樂圈說起來人才濟濟,但就說拍戲這方面,有顏值的沒演技,有演技的沒顏值,兩個都有的,都已經到了硬不起來的年紀了,像你這種演技水平,長相帥氣,年紀還小的,不是說鳳毛麟角,而是我根本沒有見到過。”
陳玄祎有些措辭風格…和他的氣質簡直背道而馳。
不過接受了這種設定后,曹一方聽著還真有點小開心。
他也不是沒混過演藝圈的真萌新,聽陳玄祎這樣說,頗有些感慨道:“謝謝陳哥看得起,不過要想大紅大紫,運氣的成份也很重要吧。”
“演技是實力,長相難道不算運氣嗎?整出來的臉,表演也會打折扣,如果說把你的長相年紀和演技都算作實力…”陳玄祎看著他的臉說道:“那實力到了一定的程度,運氣就是狗屁,這些因果最后會計算出命運。”
曹一方還好平時讀書多,好不容易讓思維跟了上去。
緊接著陳玄祎就是一句:“當然,如果你運氣差到出門就被車撞死,那就另當別論了。”
扎心。
曹一方覺得不能和這貨多聊,以自己目前的道行,這貨嘴里的句子是不能承受之重。
他把話題引回正軌:“既然你相信我能紅,那之前干嘛說,讓我別做演員了?”
“你沒有紅過,你不知道你會面對什么。”陳玄祎往自己嘴里又塞了塊巧克力,咀嚼完全不會妨礙他的咬字發言,依舊清晰,依舊要命:“我曾經有幸,見過幾個很像你的人,或許沒你那么優秀,但也差不離,都是演藝圈的天之驕子,后來都廢了,有的事業看著還行,但人生都毀完了,爛到了骨子里。”
曹一方還真是沒有紅過,他對演藝圈的了解,一直是以一個撲街演員的視角,他最后的日子里,演了一部文藝片算是獲得了成功,但那樣的成功,是在業內地位的不同,人氣方面依舊不算當紅,和高顏值的流量明星是完全不能相提并論的,粉絲數量可能還不及人家一個零頭。
所以他還真是很好奇。
“陳哥你說說看,紅了到底是怎樣的?”
陳玄祎語氣古井無波:“這部戲…我不懂什么叫仙俠,但我看得出,這里是一水青春的肉體,劇本我沒看全,應該是披著古裝皮的青春疼痛偶像劇,如果你從這種電視劇成名,你就會知道成名會帶來哪些東西。”
曹一方發現,喪神的氣場,很容易讓人陷入低氣壓的情緒。
陳玄祎繼續說,用一種尋常人不會用的措辭:“你會知道,什么是地獄,天堂一樣的地獄,有人捧你,鮮花簇錦,然后也會有人放狗咬你,人間煉獄…很多優秀的人都被這個圈子毀了,你會遇到很多美女,半夜來敲門的,拉你進洗手間給你口的,然后偷偷錄音,拍照,你最親近的人也會為了錢出賣你,數不勝數的狗仔跟在屁股后頭攆著你,你把持不了自己的欲望,也把持不了自己的生活,一堆你不想拍卻必須拍的電視劇,你不想上卻必須上的綜藝,都有劇本的,不存在任何真實性,電視臺可能犧牲別的藝人捧你,以后也會犧牲你去捧別的藝人,你會有人設,盡管那可能不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