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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4 價值

  樹大招風,以駿馬實驗室在目前科技界的地位來說,被其他科研機構挖角實在是太正常了。

  即使是駿馬實驗室等級最低的一個初級研究員,到了其他科研機構內,都有可能主導一個項目,最主要的不是能力如何,還是研究方向和整合能力,在這兩個方面,駿馬實驗室都有突出能力。

  研究方向就不用說了,李牧到目前為止,雖然不涉及具體研究,但在科研方向的把控上還發揮著主要作用,駿馬實驗室的研究方向全都是最容易出成果的項目,這是駿馬實驗室領先于其他科研機構的根本原因。

  至于整合能力,這要得益于駿馬實驗室完善的管理制度,雖然擁有數百名員工,好幾個子類實驗室,但駿馬實驗室的管理仍然稱得上是井井有條,這一點領先其他科研機構很多,即使是和駿馬實驗室關系最好的卡內基材料實驗室,在管理上仍然和駿馬實驗室有很大差距。

  關于這一點,李牧真沒藏私,不管是卡內基還是洛克菲勒,來駿馬實驗室參觀的時候,李牧都沒讓人把駿馬實驗室的具體管理規定藏起來秘不示人,只是在這個《成功學》、《管理學》尚未大行其道的年代,還真沒幾個人重視管理這方面的學問,縱然是卡內基、洛克菲勒這樣的一時人杰也是一樣。

  對于挖角,李牧也是早有防范,駿馬實驗室所有員工入職的時候,都簽有帶保密性質的入職合同,其中就有有關離職方面的規定,所有解碼實驗室的員工,一旦離職,在五年內不得從事相關行業,如果違反這條規定,駿馬實驗室有權作出相應處理。

  這個“處理”當然不僅限于控告。

  雖然自從搬倒特威德之后,李牧表現的人畜無害,甚至因為籌辦全美汽車拉力賽,李牧在美國傳媒業大大刷了一波好評,但沒人認為李牧從此金盆洗手,不再使用暴力手段對付自己的敵人,反而因為李牧的收斂,更加使人警惕。

  也不是所有人都警惕,比如正在佐世保無煙火藥工廠視察的明治政府工部卿伊藤博文。

  1875年的伊藤博文已經44歲,這個年紀在世紀雖然正值壯年,但在19世紀,這個年紀已經逐步進入暮年。

  不過對于伊藤博文來說,他的政治生涯才剛剛開始。

  伊藤博文出生于常州蕃一戶貧民家庭,成年后曾前往英國學習近代海軍技術,明治維新后,時任工部卿的伊藤博文主張全面學習歐美諸國,從政治制度到風俗習尚,伊藤博文主張全面照搬,位于佐世保的無煙火藥工廠,就是在伊藤博文的堅持下成立的。

  作為明治政府內最激進的改革派,伊藤博文最初主張全面和駿馬集團合作,在日本完整的復制一個駿馬集團。

  這個主意打的不錯,但在前期接觸中,李牧所表現出來的反日情緒,另伊藤博文感到不安。

  所以,伊藤博文不再把希望寄托在合作上,而是另辟蹊徑,準備依靠自己的方式,建立日本的現代軍工業。

  “駿馬集團的創始人李牧是華人,這樣的人卻得不到清帝國的重視,只能美國國籍,在美國創立起諾大事業,這是我們大日本帝國的幸事!華人能夠做得到的事,難道我們大和民族就做不到嗎?事實證明我們做得到,我們現在的無煙火藥工廠就是證據,只要給我們機會,我們所能做出來的成績不會比華人差,也不會比西洋人差,總有一天我們能夠證明,我們大和民族才是真正優秀的民族,高貴的民族。”伊藤博文也是一名狂熱的種族主義者,不管在任何場合,伊藤博文總是抓住一切機會宣傳“種族優越論”,提升日本人的自信心。

  說實話,伊藤博文的話經不起推敲,日本這個國家,大和民族這個民族,無論從歷史上看還是從目前來說,對于人類進步都沒有任何貢獻可言,日本沒有“四大發明”,也沒有“工業革命”,他們唯一的作用大概是增加了人類的人口基數,提高了人類的基因多樣性。

  這種情況下,想要提升日本人的自信心,當然只能靠吹。

  伊藤博文自己也知道自己是在吹,不過吹牛這種事兒,吹的多了,也就成了真的,連自己都深信不疑。

  “先生說的極是,我們今天所做的只是一個開始,我們相信在不久的將來,在您的領導下,日本一定會出現自己的駿馬集團。”說話的是無煙火藥工廠廠長野口重山。

  野口重山擁有和伊藤博文相似的經歷,出身于平民家庭,早年前往歐美游歷,只不過伊藤博文學的是海軍,野口重山學的是化學,所以野口重山才得以擔任無煙火藥工廠廠長。

  “一定要有信心,雖然目前我們所做出來的成績還不多,但我們一定要堅信,我們可以做得到,我們能夠做得到…”伊藤博文的語言很有煽動性,如果放到世紀,即使是不當政治家,放到傳銷集團里,伊藤博文也是一把好手。

  “以前人們或許還有疑慮,但自從我們的無煙火藥成功生產出來之后,所有人都對此堅信不疑。”野口重山表情堅定,表現出來的心悅誠服恰到好處。

  單從規模上說,日本人確實是大手筆,為了使無煙火藥工廠擁有足夠的安全性和保密性,日本政府在佐世保劃出了一塊軍事禁地,面積足有十平方公里之多,包括日本人在內,不管是誰闖入這個區域,守衛都有權將其就地擊斃。

  明治政府還是沒錢,無煙火藥工廠的面積雖然大,但廠房就不怎么樣,別說鋼筋混凝土,連磚石結構都說不上,使用的居然還是木質結構建筑。

  這樣的房子在日本很常見,日本地處地震高發區,建筑首先要抗震,木質結構房屋的抗震能力顯然是非常優秀的,但這樣的房子一旦著了火,那結果…

  好吧,好在這里是火藥工廠,防火是最基本的,房屋之間的間隔也足夠大,想著火基本不可能。

  不要說和建筑精益求精的駿馬集團下屬工廠相比,就算是和相對簡單的杜邦家族工廠相比,佐世保的這家無煙火藥工廠也只能用簡陋來形容。

  廠房是一排排低矮的趴趴屋,窗戶上還沒有玻璃,使用的是最原始的窗紙,現在正值隆冬,為了保證照明,窗戶上連窗簾都不敢用,寒風呼嘯大雪紛飛,屋內的溫度可想而知。

  工廠內的地面也沒經過硬化,現在是冬天反而好一些,地面上的泥濘和雪水都被凍住,再過幾個月,一旦春暖花開,這里就是一個大泥塘。

  工人們的服裝也很簡單,沒有毛呢大衣,沒有大頭皮鞋,很多工人還穿著單薄的單衣工作,腳下的鞋子則是傳統的木屐,很多人連雙襪子都沒有,腳趾被凍得通紅,或者是發黑,這已經是被凍傷的征兆,如果不好好保護,面臨的只能是截肢。

  這都算是發展的代價,伊藤博文對這一切視而不見,至少這里的工人還有的吃,而外面的世界已經發生饑荒,經過這個冬天,也不知道要凍死餓死多少。

  每年的冬天都是一個坎兒。

  “無煙火藥的試制工作進行的很順利,目前我們生產的無煙火藥已經通過了軍部的測試,可以用于軍械生產,但限于原材料不足,我們的生產能力還極其有限,遠遠不能滿足軍部的需要。”野口重山的話里有驕傲,但也有一絲惆悵。

  無煙火藥的生產不同于傳統火藥,需要一定的化學添加劑,而這些化學添加劑日本本土還不能自產,需要拿寶貴的外匯去購買,這也是目前制約佐世保無煙火藥工廠的產量的主要原因。

  “原材料的問題你不用擔心,我會想辦法,你要做的是在目前條件下盡可能組織好生產,最起碼不能落后于清國人。”伊藤博文知道清帝國也有一座無煙火藥工廠,所以就目前來說,伊藤博文不指望日本的無煙火藥產量能超過美國,但最起碼在面對清帝國時要保持優勢。

  “清帝國…是,絕對不會落后。”野口重山咬咬牙,還是向伊藤博文做出承諾。

  相對來說,清帝國無煙火藥工廠面對的困難,比佐世保無煙火藥工廠面對的困難要小得多,至少清帝國無煙火藥工廠不會面臨原材料緊缺的壓力,雖然清帝國也無法生產那些化學添加劑,但清帝國有錢,有足夠的資金從西方國家購買。

  伊藤博文也知道這一點,可以看向西方的目光很有些貪婪:“清帝國是這個世界上最不思進取的國家,他們擁有這個世界上最好的土地,統治著這個世界上最聰明的人群,卻沒有絲毫長進,面對西洋國家時喪權辱國,這是個已經腐朽的國家,他們應該被埋葬在墳墓里。”

  日本對于清國的感情也是很復雜的,長久以來,日本對清帝國還保留著面對漢人國家時的畏懼,但在鴉片戰爭之后,這種畏懼伴隨著西方的堅船利炮一去不復返。

  日本國內的有識之士一方面擔心自己的國家會步入清帝國的后塵,另一方面也迫切的需要在這個波瀾壯闊的時代展示屬于日本的榮光,所以才有了明治維新。

  幾乎是在同時,清帝國也開始了洋務運動,但和主動進行明治維新的日本政府相比,清政府的洋務運動是被動進行,這兩者之間的差距不可同日而語,也使得兩國之間的國力對比正在發生緩慢的變化。

  野口重山正打算繼續慷慨激昂幾句,不料鼻端突然聞到一絲煙火氣息。

  這里可是火藥工廠,嚴禁煙火的,野口重山馬上緊張起來。

  “什么味道?”伊藤博文疾聲厲色,周圍的隨從馬上散開查看。

  或許是因為天氣太冷的原因,幾名工人躲在火藥工廠附近的一個小樹林里,撿了一些枯枝殘葉點起火正在取暖。

  這些工人還算小心,他們躲的小樹林遠離廠房,生的火堆也不大,只是因為烏云催壓氣流不暢,這才被伊藤博文發覺。

  在火藥工廠內烤火,這是不可原諒的事,伊藤博文的隨從把這四名工人捆得結結實實,等待伊藤博文發落。

  確實是有點慘,這四名工人都可以用衣不遮體來形容,雖然已經是隆冬時節,但這四名工人還都穿著夏天穿的單衣,雖然他們的單衣都穿了好幾層,但面對無孔不入的風雪,這種程度的防御幾乎起不到任何作用。

  這四個人的手腳都有不同程度的凍傷,其中兩個人的臉上甚至還有明顯的凍瘡,被伊藤博文的隨從當場抓獲之后,這四個人仿佛已經意識到自己的下場,面如土色心喪若死,既沒有掙扎,也沒有求饒,只是一動不動的跪在那里等待發落。

  “先生,請給我親自肅清紀律的機會,我將親手砍掉他們的頭顱,強調工廠的紀律,為所有工人敲響警鐘。”野口重山咬牙切齒,要用鮮血洗刷自己的恥辱。

  對于野口重山而言,火藥工廠內發生這樣的事情,確實是自己的管理出現了失誤,這是不可原諒的錯誤,也是自己的恥辱,想要洗刷這樣的恥辱,甚至必須用剖腹這種極端的方式。

  “你們,還有什么要求嗎?”伊藤博文沒有憐憫。

  “只希望,能給我的孩子一頓飯吃。”半響,才有一名工人跪在地上哀聲乞求。

  伊藤博文注意到,在已經熄滅的火堆里,有幾個圓滾滾的土豆。

  該怪這幾名工人?

  不,在這一刻,伊藤博文心里只有濃濃的悲哀。

  如果他們平時能得到足夠的食物,那么這些工人不會冒天下之大不韙在工廠內燒土豆吃,如果他們能得到足夠的御寒衣物,他們也不會在這里烤火,聽聽他們臨死之前的要求,只是讓自己的孩子有一頓飽飯…

  “給他們的家人送一袋麥子。”伊藤博文輕聲吩咐,然后轉身而去。

  一袋麥子,這就是一條人命的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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