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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7 坐法伏誅

  董承伏罪,始料不及。

  畢竟,貴為外戚。不動大刑,且明知坐罪,必害滿門。為何認罪。

  一心求死乎?

  奈何三司會審,眾目睽睽。一問一答,皆書錄無遺。更有董承親筆簽押。事已至此,多說無益。又過一日。御史中丞荀彧上表,求誅逆臣。

  非出司空司直程昱,乃出御史中丞荀彧。足見,曹黨已先成共識。且與司空司直,曹氏鷹犬程仲謀,不同。御史中丞荀文若,常恪守臣節,不偏不倚。荀彧上表,非同小可。

  且并未言及,定罪量刑。只求“誅逆”。語出《史記晉世家》:“郄至曰:‘發兵誅逆,見彊辟之,無以令諸侯。’”意指,討伐叛逆。此處,乃指誅殺逆臣。

  曹黨上下,同仇敵愾,氣勢洶洶。天子不敢怠慢,遂專開朝議。量刑定罪。

  須知,自曹孟德總朝政,立司直監察京師。糾察、舉劾、檢勑、捕殺、判案、定罪、行刑,皆握于曹孟德一人之手。若是尋常人等,曹孟德早已殺之泄憤。正因顧及天子體面,這才隱忍不發,循規蹈矩。

  “老臣以為。安集將軍,必死矣。”見曹黨無語,司徒伏完先言。此乃必然。畢竟,董承已坐實主謀。

  “太尉,以為如何?”董侯,強打精神。

  前大司農,今太尉張溫,亦出曹黨:“臣,以為。安集將軍,舉家‘下獄死’。車騎大將軍,當坐法伏誅。”

  謂“坐法”,便指“坐罪”。意為,連坐論罪。

  “某無罪!”車騎大將軍董重,怒急失語。“坐法伏誅”,量刑當為“夷三族”。換言之,若董重伏誅,董氏舉族“下獄死”。

  試想,董氏舉族伏誅。董侯又當何如?

  必與曹司空,君臣離心,斷難兩全。謂“不是你死,便是我亡”。趁天子年幼,尚未元服。廢而殺之,永絕后患。

  然如此行事,曹司空,權臣變賊臣矣。

  “只誅首惡,可乎?”天子試言。

  “陛下慎言。”太尉張溫,厲聲勸諫。

  天子驚怖,溢于言表。

  “子曰:‘過猶不及。’安集將軍,既已伏罪。何不,遣使河北,求問薊王之意。”太傅楊彪,適時進言。

  “太傅,所言是也。”司徒伏完,已候多時:“薊王尊‘尚父’。雖不入朝,然為先帝,顧命之臣。安集將軍,茲事體大。豈無尚父,顧命之言。”

  言及薊王。百官噤聲,無人先語。

  “太尉,以為如何?”董侯,小心求問。

  “臣。附議。”太尉張溫,亦不敢逆薊王虎威。

  “臣等,附議。”百官同聲。

  朝會,不歡而散,無疾而終。然,鐵證如山,董氏死罪難逃。薊王縱有心保全,亦不可因私廢公。否則,何以令天下信服。曹黨以為,乞命薊王,于事無補,不過多此一舉。

  散朝后,車騎大將軍董重,渾渾噩噩,如行尸走肉。

  “大將軍?”被人近身,亦恍然無覺。

  后頸生寒,渾身一顫:“何人。”

  驚問出口,才遲遲看清來人。正是司徒伏完。

  “大將軍,矯詔當發矣。”伏完目不斜視,言過擦肩。徑直下階,登車而去。

  徒留董重,臨階卻步。

  “大將軍,少安。”又聽背后人言。

  董重猛回神。正是奉命再使河北,黃門令左豐。

  “某,無命矣。”董重悲從心起。

  “大將軍,切莫如此。”黃門令左豐,見慣不怪:“且看薊王何意。”

  董重搖頭嘆息,有苦自知。曹孟德痛失嫡子,并弟與侄。血海深仇,焉能不報。恨只恨,刺客誤中屬車,功虧一簣。若殺曹孟德,此禍可辟矣!

  黃門令左豐,亦無能為力,唯有拱手先行。

  甄都,御史中丞,荀彧府。

  “其中存疑。”荀彧一語中的。

  “何處存疑?”程昱隨口一問。

  如前所知。漢以廷尉、御史中丞并司隸校尉為三法司。司隸校尉改司空司直。故荀彧、程昱二人,皆親臨三司會審。

  “董承,‘精神恍忽’,異于常時。”荀彧若有所思。

  “身陷囹圄,惶惶不寧也。”程昱不以為意。

  “史夫人何在?”荀彧,索性明言。

  程昱遂會其意:“莫非,文若以為,乃出史夫人,神鬼之術。”

  “聞,史道人,善施‘攝魂’之術。”荀彧,已有計較:“再問董承。”

  “也罷。”程昱,遂與之同往。

  不料卻被詔獄兵卒所阻。問過方知,謀逆重犯,唯恐有失。曹司空已下命,外人莫入。

  程昱勸道:“事已至此,不可強為。”

  荀彧這便知難而退。稍后,便有心腹告知曹孟德當面。

  薊王宮,靈輝殿。

  “必出史夫人,攝魂術也。”中丞賈詡,一語中的。

  奈何四海令左慈,歸期未定。否則,必能窺破天機。然史夫人畢竟,非才智高絕之輩。此計,亦非破綻全無。

  賈文和,為薊王解惑:“董承,陰結誅曹之盟。必先為史夫人所窺。然如司空司直程昱,亦未能先覺。足知董承家門,必伏有史門細作。”

  “然也。”薊王亦如此想。

  “且必受董承所信,方能近而窺知。”賈文和笑道:“然,既為董承親信,事發如何保全?”

  “文和之意。此人,必先脫身。”薊王心領神會。

  “主公,明見。”賈文和眼中,精光一閃:“或為后行。”

  南閤祭酒,許攸先悟:“故,獄中攝魂者,亦是此人。”

  “然也。”賈文和言道:“此時,當已脫身。”

  薊王亦醒悟:“必是史夫人,說曹孟德,獄中攝魂。事成,再將細作脫出。”

  右相耿雍不解:“獄卒,焉不知,少一人乎?”

  薊王言道:“有進有出。”

  換言之,行桃代李僵。將獄中史門細作,暗中調換。然,如此堂而皇之,獄中一干人等,焉能不知。

  略作思量,薊王已窺破玄機:“可是,董女食母。”

  “主公,明見。”賈文和答曰。

  試問,若能救幼女,逃出生天,存續家門。董承并家小,又豈能說破。

  “然,母女如何脫出?”右相仍有不解。

  “史夫人,肥。”許攸,一語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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