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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47 制非常模

  少時夜課。恩師言,大漢十三州,西高東低。邊緣凸而中間平。大河分南北,高山阻巴蜀。

  正因西高東低。四瀆八流,皆蜿蜒迂回,東注入海。尤其長江,號稱天塹。楚漢爭鋒,尚未一統。淮南并江東,遂令新帝起割據之心。

  先取揚州、交州,站位腳跟。再伺機北進。尤其兗州牧曹操,揚州牧孫堅,麾下蓋海、飛云二艦隊,縱橫大河,長江。沿四瀆八流,往來如飛。洛陽少帝并無水軍,如何能敵。

  正因如此。青、徐、荊、揚,四州刺史,遂被洛陽天子大肆籠絡。

  果不其然。青州刺史劉岱,籌措三十億巨資,向薊國訂購“翥(zhù)鳳艦隊”。飛云、蓋海,游麟、翥鳳。

  《文選·左思·吳都賦》:“弘舸連舳,巨檻接艫,飛云蓋海,制非常模”。注曰:“飛云,船上樓名,其高者蓋海,言多也,皆雕飾奢麗,其制度非常之模軌也。”

  揚州刺史劉繇,遣使說荊州牧劉表,共籌水軍。劉表欣然應允。

  先有袁紹出為北海相。后有孫堅徙為揚州牧。劉岱、劉繇兄弟,有感于刺史之位岌岌可危。不惜窮兵黷武,制非常模。

  翥鳳,飛鳳也。制式與游麟號比同。正由南廣陽船塢,全力督造。游麟出南港船塢,飛云出酈城船塢,蓋海出東港船塢。

  薊都十城,酈城、西林、樓桑、督亢、臨鄉、容城、平曲、益昌、大利、南廣陽。對應之:酈城港、西林港、白湖港、督亢港、南港、容城港、平曲港、東港、大利港、南廣陽港。皆有大舡在造。余下城港,亦有不同制式薊船,正如火如荼,建造之中。

  每座船塢,按船臺大小,由百石屜舟,至萬石大舡,應有盡有,不一而足。

  如白湖船塢,多造千石以下屜舟并畫舫。薊國渠,千里黃金水路沿線諸港,多造千石至萬石大舡。如南港、東港、南廣陽港、泉州港等,則開造萬石以上旗船。

  三足踆烏船宮,唯南港可造。

  薊國四百城港,皆有市樓、將作館。良匠何其多也。

  單造船一項所得,足可抵薊國全年財政盈余。

  尤其,量販整艘艦隊,獲利巨豐。更有甚者,薊王打通內外循環水路。四瀆八流,枝津遍地,渠道縱橫。水運之便,毋需多言。千石承載,一里一錢。運輸何其迅捷,僦費何其低廉。更加象林光復,南州皆平。薊王七海雄心不減,正待鑿穿頓遜海渠。再順下身毒,直達西海。

  一百年前,漢使持節,望洋興嘆。

  薊王當不會重蹈覆轍,受人蒙騙。

  從十里樓桑少年,到今日千里薊王。種田大成,墨門中興,包羅萬種,百家一統。

  舉國之力,強悍無匹。

  作價三十億錢的整編艦隊,一年半載,便可造畢。劉岱、劉繇,何須望穿秋水,乃至眾叛親離。

  薊王言,年及而立,便開造掠海大舡。待諸王子長成,人各一支,泛舟七海。聚土封王,向化蠻夷。當無往不利。

  正因包羅萬種,融匯東西。尤其西陸文明,沿絲路交匯于綠洲,待稍加向化,再擇優北上,融入薊國技藝。學術興盛,一日千里。

  見南廣陽,南學興盛。長安令甄逸,隨即上疏,欲在長安城下,五十五國邸旁,立西學。傳授西陸技藝。

  薊王遂開朝議。

  上庠令鄭玄,并下庠令盧植,皆言。既興大儒學,又分本專科。西學理應兼容并蓄,觸類旁通。無需專設一科。

  且“周(朝)五學,中曰辟雍,環之以水;水南為成均,水北為上庠,水東為東序,水西為瞽宗。”西學曰瞽宗。殷時為樂人學校。周代為大學一種,位列五學之一。又因位于辟雍之西,亦稱“西雍”。本是最早音樂教育機構,后亦泛指最高學府。

  故《禮記·文王世子》曰:“禮在瞽宗,書在上庠。”

  門下祭酒司馬徽進言,何不設西雍,專授西陸文史舞樂。劃歸樂府治下。換言之,乃是將長安西學,劃歸為西陸藝術院校。

  便有左國令黃承彥,起身奏報:既授舞樂,何必只取西陸。不如仿鴻都門學。

  此言一出,滿殿嘩然。

  鴻都門學,乃先帝力排眾議,于光和元年二月所創。因校址設在鴻都門下而得名。

  學生皆由州、郡、三公薦舉。能為尺牘,辭賦,及工書鳥篆者,經考試合格,方得入學。據說曾招至千人。鴻都門學,以尺牘、小說、辭賦、工書鳥篆為主要修習科目。

  尺牘,本書信之意,因先前書信皆刻于簡牘之上,規格為一尺,故稱尺牘、尺翰、尺簡、尺牒等,后引申為一種實用文體,而被廣泛使用。有其特定的書寫格式。包括:章、奏、表、駁、書等類。至漢時,尺牘中已有不少精彩散文,故習尺牘,既有實用性,亦有文學性。

  小說,諸如神話傳說、街談巷語、志怪志人之作等。

  辭賦,起源于戰國,由楚辭衍化而來,盛于漢。故世稱漢賦。辭為文體之名,猶之論也,蓋語言之別稱,惟論則質言之辭,則少文矣。后轉為詩文之總稱。

  工書鳥篆,又稱鳥蟲書。乃春秋戰國至兩漢期間,通行于長江中下游吳、楚、宋、越等地區的美工字體。此字體,乃是在篆書的基礎上,加鳥蟲形紋飾,而得名。最初純屬裝飾,多鑄刻于兵器、樂器及酒器銘文,后因此種字體,筆畫盤旋屈曲,花樣繁多,不易作偽,漸用于書寫旗幟及符信,后亦用于璽印、帶鉤等題名。

  一言蔽之。

  鴻都門學,是以文藝為主,不同于以儒學力主的其他官學。鴻都門生,多為士族不屑一顧之“斗筲之人”。以文藝見長而受靈帝寵信,且出路十分優厚。“(鴻都門生)皆敕州郡三公舉用辟召,或出為刺史、太守,人為尚書、侍中,乃有封侯賜爵者。”

  因雕蟲小技而獲高位。歷為名士大儒所不齒。

  左國令黃承彥,雙食萬石頂俸。竟妖言惑主,求開鴻都門學。

  可想而知。

  不等群情激奮,唇槍舌劍。

  薊王俯瞰群臣,居高下問:“愿聞其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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