謂“理直氣壯”。心存忠義,方能浩然正氣。
陳公臺,怒叱袁術背信棄義。只因,呂奉先必定守約。
一言蔽之。先行發難,占盡上風。
胡毋班,不知不覺,已處劣勢。劣勢便是守勢。務必滴水不漏。
于是,胡毋班面色不變,儒雅依舊:“長史少安。非明公背盟。此來,乃先賀呂將軍,入主徐州。再議交接事宜。”
“原來如此。”陳公臺,面色稍霽。
主簿張邈,急忙圓場:“公臺多慮。袁公路,四世三公,位列六雄。正如我與季皮,共為八廚。”
陳宮故作恍然大悟狀。急忙離席下拜:“一時急切,國相勿罪。”
胡毋班肅容回禮:“各為其主,何罪之有。”
二人起身,相視而笑,把臂落座。
“敢問長史,廣陵一郡,何時予我?”事已至此。胡毋班,毋需遮掩。
話已說開。陳公臺,知無不言:“國相當知。我家將軍,初入廣陵。徐州四國一郡,民心未附。更加,陶使君,雖時日無多,然性命猶在。不宜妄動。”
不等胡毋班答話。陳公臺,話鋒一轉:“敢問國相,二百萬斛米,是否備足?”
“這…”胡毋班,不由一噎。話到嘴邊,急忙改口:“淮南,倉實廩足。二百萬斛米,旦夕可至。然,河海冰封,道路斷絕。無從轉運。”
“如此,待來年河海冰釋,再行交接如何?”陳宮笑問。
胡毋班,亦不逞多讓:“可有定期?”
“三月上巳。”陳宮擲地有聲。
“三月上巳。”胡毋班,與其擊掌為誓。
陳宮一言一行,歷歷在目。不愧“東平長者,坐不窺堂”。“面不改色,心不跳”。直到同車復命,這才急切耳語:“‘卑不謀尊,疏不間親’。公臺豈能代主定期。”
更有甚者。先前與袁術暗行茍且,乃時局所迫。為求三軍活命,不得不為。前張邈亦知呂布為人。反復無常,見利忘義。便是所謂“此一時,彼一時也”。廣陵大郡,豈能輕易割棄。
陳宮代主定期,是為不忠。呂布反復無常,是為不義。不忠不義,如何立于群雄并起之亂世。“背惠怨鄰,棄信忘義”,必遭天下共擊之。
此乃取禍之道也。
陳公臺,莫非喜大忘形,不知尊卑。
陳宮聞言,撫掌而笑:“孟卓,東平長者。豈不聞,‘商於六百里’?”
“哦?”略作思量,張邈這便醒悟:“莫非,典出‘張儀去秦質楚(注①)’?”
“然也。”陳宮笑容不減。
張邈如何還不醒悟:“此乃詐言?”
“非也,非也。”陳宮言道:“六百里,六里。一字之差,判若鴻溝。得袁公路二百萬斛米,焉能不與一郡之地。然,‘璧則猶是也,而馬齒加長矣’。”
“典出‘假道滅虢’。”張邈似有所悟。
見機已到。陳宮遂正色相告:“此乃,獻地商於·徒長馬齒之計也。”
“愿聞其詳。”張邈以禮相敬。
“只需,如此,如此…”陳宮附耳言道。
謂“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期間,張邈多次側目,足見心中震撼。待悉知前后詳情。東平長者,張孟卓,正襟危坐,苦思良久。忽大夢初醒,不覺已汗流浹背。
“公臺此計,鬼神奇謀也。”長出一口濁氣,急忙以袖拭面。
陳宮傲然而笑,盡在不言中。
二人各自收拾心情,這便回宮復命。
聞“三月上巳,二百萬斛米,換廣陵一郡”。呂布焉能不怒。
“將軍少安。”陳宮盡在掌握:“此乃卑下之計也。”
“哼!”呂布怒氣難消。
見陳宮來看。張邈這便代為進言,將前后諸情,娓娓道來。經由張邈潤色,呂布果然動心。
“既得袁術二百萬斛米,又可保廣陵不失?”
“然也。”陳宮擲地有聲。
事已至此,呂布唯先行道歉:“未及熟慮,布之過也。”
“卑下,不敢。”陳宮肅容回禮,不失臣節。
目睹全貌,張邈忽生慨嘆。足智多謀,料事如神。得陳公臺,福兮禍兮?
“如何施為?”呂布必有此問。
“可先遷州治,再移兵卒。待二十萬斛米到,此計成矣。”陳宮早有定計。
“依計行事。”見陳宮對答如流,呂布自毋需細問。
“喏。”
呂布這便命張邈,宴請胡毋班。商討交割事宜。
待張邈領命出殿。呂布這才發問:“長史之計,可別有所謀。”
“將軍明見。”殿中無人,陳宮這才道破心機:“此計暗藏,杯弓蛇影·驚弓之鳥。陶恭祖一日不死,將軍一日難安。”
“嘶——”饒是傲世桀雄呂奉先,亦不由倒吸一口涼氣。
換言之。此計包藏禍心,借刀殺人也。只需廣陵兵禍驟起,城中陶恭祖,本是時日無多。再加城中兵馬,抽調一空。聞殺聲四起,必驚怖而亡。
話說,陶謙畢竟,乃前任徐州之主。即便退位讓賢,其影響力猶在。更加徐州官吏,多為陶謙任命。若陶謙一日不死,呂布亦難大刀闊斧,改弦更張。換用心腹屬吏。
于是,假袁術之刀,殺陶恭祖,以除后患。正是陳宮計中暗藏。
廣陵館舍。
絲竹亂耳,靡靡之音。
同為八廚,張邈并胡毋班,推杯換盞,其樂融融。
待酒過三巡,菜過五味。張邈請胡毋班,同去更衣。
期間,附耳言道:“將軍言,不日當遷州治入下邳。再遣百官隨行,調兵卒同往。待廣陵為空城。袁將軍,只需遣偏師,不戰可勝也。”
胡毋班忙問:“何不與之?”
“你我兩家,分屬二侯。豈能如此行事。”張邈答曰。畢竟暗中結盟。若堂而皇之,交割城池,豈非令天下嘩然。
胡毋班亦知,酒后失言。
不及告罪。張邈又道:“卻不知,二十萬斛米,又當如何與之?”
“孟卓以為,該當如何?”胡毋班七分醉意,如何還能思考良策。
“何不,囤于一處,我自取之。”張邈試言道。
“愿聞其詳?”胡毋班,必有此問。
“只需,如此,如此…”張邈將先前陳宮所言,如實道來。
“妙…計。”胡毋班,熏天酒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