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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2 折足覆餗

  君子固有羞恥之心。然又有幾人,能出淤泥而不染。

  王斌亦不例外。

  痛哭不過是情緒宣泄。往往意味著屈服之始。

  正如董重所言。欲全天子,需先善己身。稍有不慎,禍及家門。不可不慎。

  關東諸州,論民生,荊州首屈一指。其次便是徐、兗。余下亦有優劣。青、揚,為江河隔斷。剩下豫州,乃為歸降黃巾屯田。更加淮泗諸國,陳王寵素有大志。真正能為甄都所用,寥寥無幾。

  正因實力最強,又同出宗室。故劉表欲求高位以自重。

  劉景升有此舉,亦是內外危機所迫。江東合肥侯,冬季興兵。占得交、揚二州全境。東吳大將軍袁紹,兼領交州牧。二袁與劉表,隔江對峙。大戰一觸即發。

  劉表雖擁上游之勢。然荊州八郡,為大江所隔。荊南四郡,又多蠻夷。謂“雙拳難敵四手”。若二袁來攻,內外交困,荊州危矣。

  劉表亦知。單憑董重、王斌二人,力有不逮。絕難成事。畢竟,董侯尚未元服親政。內外朝政皆出三臺。由王太師并曹太保分掌。

  送走董重、王斌。荊州別駕蒯越,馬不停蹄,聯絡甄都權貴。

  新春伊始,萬物萌生。上陵禮后,各方勢力,蠢蠢欲動。趁大漢折鼎覆餗前,再分一杯羹。饕餮盛宴,不過如此。

  一言蔽之。大廈將傾,各自保命。人心思亂,規矩全無。

  甄都,太保府。

  “阿父如何?”不及下車,曹操劈頭便問。

  “并無大礙。”老仆恭敬作答。

  曹操不敢大意,急入內室探望。

  見老父曹嵩,正襟危坐。紅光滿臉,精神煥發。絕無半分病態。知必是裝病,曹操這才心安。

  “阿父,病去否?”

  “我兒既來,病去大半。”曹嵩笑答。

  四目相對,各自了然。

  內室只有父子二人。曹操落座,直言相問:“阿父,所為何來。”

  “我兒可知,蒯異度。”曹嵩不答反問。

  “乃荊州別駕。”曹操焉能不知:“曾為大將軍何進東曹掾。”

  “上陵禮前,此人登門投帖。昨日相見,又密語相告。正因事大,故詐病,誆我兒入府。”曹嵩這便將前后諸情,娓娓道來。

  “劉景升,欲求并督交、揚、益三州,委以東南,惟其所裁?”曹操怒極而笑:“劉表自以為宗室,包藏奸心,乍前乍卻(猶豫不決),據有當州,以觀世事。欺我朝中無人乎!”

  “劉表所求,不過虛名耳。我兒何必生怒。”曹嵩言道。

  “劉景升,今為荊州牧。并督交、揚、益三州,乃欲與薊王并列。”曹操怒氣不減:“十四州去其八。何言天下共主?”

  言下之意,劉景升所求,并非虛名,而是除君臣大義。若甄都天子,名義上的天下共主,皆不可得。何言中興漢室。殺人誅心。

  劉景升,其心可誅。

  曹嵩笑而不語。

  知子莫若父。謂“心浮而氣躁”。曹操看似動怒,實則動心。

  利弊得失,曹孟德自會權衡。何必老父多言。

  少頃,見曹操恢復如初。曹嵩遂言道:“蒯異度,我兒當可一見。”

  曹操恭順答曰:“喏。”

  謂“引狼入室”。

  甄都上公之爭,正因劉荊州亂入,均衡正被悄然打破。

  小沛,車騎將軍營。

  呂布引秦胡騎,朔雪而歸。

  “拜見將軍。”入中軍大帳,陳宮、張邈,已恭候多時。

  自陳公臺妙計迭出,為呂布得三年存糧。呂奉先才有閑情逸致,整日領兵狩獵。悠哉悠哉。

  “公臺,孟卓。速坐。”二人乃心腹,呂布亦不見外。

  陳宮長于謀略。張邈善于交際。二人聯手,長袖善舞。徐州屬吏,多有往來。尤其陶恭祖,久病不愈。乃至徐州上下,人心浮動。本就是群狼環伺,四戰之地。非雄主不可牧守。呂布轅門射戟,解廣陵之圍。震懾群雄,聲威大震。稍后又出屯小沛,不占徐州郡縣。豪氣干云,令人心折。“識英雄,重英雄”,乃我漢家風尚。

  更何況,“人無遠慮,必有近憂”。眼看陶恭祖,陽壽將盡。眾人如何能不,自尋后路。以求亂世之中,安身立命。更加曹操雖逐呂布,然甄都朝廷并未降罪。呂布仍高居車騎將軍位。

  此消彼長。呂布日漸積勢。

  “昨日,有一人入營。將軍可知,客從何處來?”陳宮笑問。

  “莫非徐州。”呂布笑答。

  “非也。”陳宮搖頭。

  “甄都?”呂布表情微變。

  “非也。”陳宮仍笑。

  “既非陶恭祖,又非曹孟德。”呂布再思一人:“可是袁公路。”

  “非也,非也。”陳宮與張邈相視而笑。略作戲言,君臣之樂也。

  呂布見狀,知二人有意為之,這便笑問:“公臺,何不明言。”

  “乃彭城相王蓋長史。”陳宮答曰。

  《后漢書》云:“皇子封王,以郡為國,置傅、相各一人。相如太守。有長史,職如郡丞。”換言之,長史乃國相心腹。

  “可是王太師長子。”呂布自然相識。

  “正是。”張邈答曰。

  見呂布不語。與張邈四目相對,陳宮又進言道:“時王太師異相奪國。命同鄉王宏領下邳相,宋翼領瑯邪相。另有前尚書仆射,扶風人士孫瑞,拜東海相。此三國,皆是徐州大國。”

  言及此處,呂布如何能不醒悟:“莫非王蓋長史此來,乃為徐州之事。”

  “然也。”陳宮又問:“將軍可知甄都,上公之爭乎。”

  “此事,關東盡知。”呂布轉而又道:“甄都之爭,與徐州何干。”

  “‘國有外援,不可瀆也’。”陳宮笑答:“王太師,欲引將軍為外援也。”

  “原來如此。”呂布精神大振:“長史何在,速引來一見。”

  “喏。”

  薊王宮,靈輝殿。

  薊王專開朝議。幕府、封國,比二千石以上皆在。

  將邸報遍示群臣,薊王居高下問:“甄都上公相爭,當作何解。”

  “回稟主公,恐至無解。”幕府中丞賈詡,一語中的。

  “太師傳書,言及遷回舊都。”薊王又問:“此事,可行否。”

  “絕非易事。”賈詡再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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