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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00 兼顧利弊

  “如此,百姓便是人心否?”劉封所問,句句皆是關竅。

  “然也。”薊王答曰:“少時,為父恩師盧少保,言:豪門、寒門皆是百姓。故家門,亦不例外。”薊王言下之意,百姓乃指全體國民。不分貴賤,不別親疏。王法當前,一視同仁。

  “善惡如何分?”劉封續問。

  “‘夫民別而聽之則愚,合而聽之則圣’。便是所謂‘兼聽則明,偏信則暗’。”薊王續答:“切記,‘勿以惡小而為之,勿以善小而不為’。”熙熙攘攘,利來利往。弄清彼此利益關切,方能明白癥結所在。所謂分歧亦或是紛爭,歸根結底,皆是利益。

  “喏。”八王子齊聲應諾。

  薊王言中深意,諸王子需日后,親身體會。

  大漢和親之策。始于高祖。亦做“和戎”、“和番”。更加大漢,家國天下。民謂“家和萬事興”。薊國兼容并蓄,包羅萬種,諸夏和合,蔚然成風。亦是家風使然。

  薊王國事繁忙。諸王子稍后自去,前往鳳凰殿,拜見嫡母公孫王后。八王子,乃公孫王后并七貴妃所生。時薊王尚為臨鄉侯,一妻八妾,不出家門。且能為薊王誕下二子者,亦不出家門。薊王家,王子公主,皆得食邑。薊王一城,足比萬戶一上縣。先前不敢多生,只因千里之國,仍不足分。今又并遼東屬國,順延國境。五百城港,可分五百子嗣。

  且還不計,海外封國。

  尤其西域諸妃。求子之聲,不絕于耳。六宮之主,公孫王后,自能體會。奈何夫君容成術大成,收放自如。雨露均沾,難比登天。謂負萬物陰而抱陽,沖氣以為和。又說,孤陰不長,獨陽不生。

  故而“善補陽者,必于陰中求陽,則陽得陰助而生化無窮;善補陰者,必于陽中求陰,則陰得陽升而泉源不竭”。

  是為“陰陽相濟”也。

  西域諸妃,欲求二子,只因利益羈絆,日益厚重。且婚姻是最高等級的聯盟。子嗣乃最為堅固的紐帶。奉子成婚,親為一家。非家破人亡,而盟約不斷。

  且與寡情薄義,生性薄涼之主,只取其利,不納其害。云泥之別。薊王從不輕易舍斷離。正如,麟子阿斗,于國有利。養母甘后,于國無益。趨利避害,人之常情。薊王若坐視不理,任由甘后投井而亡。于家國皆有大利。且天下亦無可指摘。畢竟“人各有命”,“人力莫及”。救之不及,無可奈何。此乃神鬼無覺,唯己自知。然薊王愛恨分明,道義心存。如何能割舍骨肉親情,殺母立子。

  十月懷胎,母子一體。更如何割去。所謂“揚長避短”,又謂“取長補短”。卻從未聽聞“取長割短”。薊王能取其利,容其害。正如國國之間。各有利害,兼顧利弊。盟約如券書,有收獲,亦有付出。坐享絲路流金。亦需調解沿途紛爭,護各國安危。

  終歸“金無赤足,人無完人”。許子遠,設連環奇謀。以身家性命,試薊王真心。如今心悅誠服,痛改前非。亦是薊王能兼顧利害。許子遠所為,便是所謂“良禽擇木而棲,賢臣擇主而侍”。

  身為人臣,尚且如此。試想,為一國之主,興衰存亡,豈不慎重。

  薊王辨物識人,繩之以公道,不量之以私術。簡而言之,不以個人喜好,評判是非功過。是為公私分明。600

  五胡亂后,再無百家。只剩儒教,更無儒家。正因失去了兼容并包,家國天下的胸懷。

  凡稱“家”,多是和合之風。凡稱“教”,皆是排他性的知識壟斷,及思想禁錮。

  漢唐之后,再無儒家。只剩儒教。其結果。與所有盛極一時的宗教類似,最終皆消失于廟堂。

  故而,禁錮諸夏千年,不是儒,而是教。

  天下皆知,薊王兼顧利弊。西域諸妃,故盼多生子嗣。以求根深蒂固,有備無患。

  數九寒冬,薊王亦不得一日清閑。存恤國中老弱孤寡。衣服皆出自少府織室。乃后宮佳麗,日常所織。命少府縫制冬衣,并薪炭米肉,林林總總,遍賜國中。尤其所賜米肉,多出太醫寺義倉。此乃國主恩義。故又稱“恩賜”。

  樓桑宗親,乃劉備攜公孫長姐,并族中叔父,親自登門。所賜雖于國中無二。王、后同賜,足見恩義。八王子亦雖父母同行。耳濡目染,言傳身教。當可體會,最為寬泛的百姓之屬,及最廣泛的道義所存。

  薊王夫婦,于樓桑老宅設宴。與樓桑宗親同樂。

  舅父等范氏宗親亦在。文、修、武、備。劉氏四子,兄弟齊聚。大兄劉文,為太倉令。二兄劉武,為真番屬國都尉,俸比二千石,掌蠻夷降者,稍有分縣,治民比郡,有丞、候、千人等。四弟劉修為貲庫令。與大兄劉文,同食真二千石祿。薊國二千石,可想而知。

  話說,遙想當年。宗祠大考。樓桑四子,名列前茅。老族長,求名師授業。豈料那位名不見經傳的涿縣城中大儒,只愿收為著錄弟子。

  如今再回想,不知可曾悔不當初,扼腕嘆息。

  話說,樓桑距涿縣,不過十里。奈何薊國數次并土,皆未能將涿縣收入國中。究其原因,涿縣乃郡治,又縣為郡名。若將涿縣并入薊國,涿郡又當何為。

  涿縣樓臺近水。少君侯,還稱少君時,涿縣屬吏便與樓桑宗親多有往來。舉家遷入薊國者,亦不在少數。涿縣因而得利。亦是幽州雄城。吏治民生常為諸郡之先。

  兩漢以來,幽州本就是匈奴歸義侯國,林立之地。漢胡向化,屢見不鮮。自少君侯一戰滅鮮卑,草原零散部族,不愿為“亡胡”,便紛紛內遷。西林、安次,皆循此例。

  西林馬邑,橫豎七里,與逎國一林之隔。軌路車樓,豢養良馬五十萬匹。國中青儲飼料,足量供應。紫花大堤,苜蓿隨時割取。逢賽馬日,販賣馕燒,青甘,干果、肉脯,居家日常,紡毛織毯。日漸富足。

  尤其西林邑民,多以劉為姓。先前胡雜馬賊婦孺,尊劉備為“大人”,今稱“單于”。乃舊習難改。邑中少年,皆尊“王上”。

  謂潛移默化,莫過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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