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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46 心安吾鄉

  百官車駕出宮,朱紅宮門徐徐閉合。

  薊王宮,號一里之回。四面宮門,下穿東南西北四宮。宮墻與四宮,分屬內外。外墻守備,隸屬門下署繡衣吏。內宮守備,則隸屬函園姬并云霞衛,及觀天閣女仙。

  宮門橫穿四宮,內外宮門,建有譙樓及門闕。暗藏千斤閘。并城門機關器。欲入薊王宮,需過兩道門。內中“回”字宮殿,本就是機關塢堡。清鋼卷簾門、清鋼琉璃壁、守城機關器足備。堪稱固若金湯。

  西宮前御道,車駕停穩。

  薊王自下御艙,便有宮人趨步上前,開啟車門,扶張甯下車。

  “先去見母親。”薊王笑道。

  “好。”一路驚心動魄,張甯猶未回魂。薊王領百官,正殿相迎。禮儀之重,小女子如何承擔。恐為人所詬,乃至大婚之前變生肘腋。患得患失,心驚肉跳。

  殊不知,薊王有禮有節,從未有失。九九重陽節,百官列席,因親齊聚。更為祝二宮太皇,三王太后長壽。堪稱盛典,亦不為過。然甯姐姐車駕入宮前,便已罷筵。恭送二宮太皇,三王太后先移駕。門下署,又送姻親出。待百官魚貫下殿,早已禮畢。

  如薊王所言。在場百官,皆是家臣。家國天下。以家事論國事,亦是禮法所規。

  “拜見母親,拜見義母。”西宮增城一重殿,張甯趨步近前,簾下跪拜。

  “免禮。”王太后撤簾相見。張甯之事,右國令事發時,劉備已事無巨細,悉數告知。然時母親,似并不意外。正如少時,公孫長姐入家門,一身二主,母親亦從未錯認。

  母親蘭心蕙質,老宅舊事,無有不知。只不過,不愿說罷了。

  待宮女捧來坐席。薊王并張甯落座。

  王太后遂問:“一別數載,心安否?”言下之意,可還有心愿未了。若心有羈絆,斷難安穩度日。薊王后宮,儀軌禮法,不比民間。人在宮中,心在宮外,覆水難收,斷難兩全。趁生米未煮成熟飯。于大婚之前,王太后當有此問。

  “張甯此生,再無他念。”甯姐姐肅容下拜。“常羨人間琢玉郎,天應乞與點酥娘。盡道清歌傳皓齒,風起,雪飛炎海變清涼。萬里歸來顏愈少,微笑,笑時猶帶嶺梅香。試問嶺南應不好?卻道:此心安處是吾鄉。”

  后人誠不欺孤。

  “如此,當入我家門。”王太后亦得心安。這便轉問薊王:“我兒,可定婚期矣。”

  “喏。”

  “金華殿,尚未造畢。可暫居于,易遷館中。”王太后慮及,張甯與竇瓊英,本是金蘭故交。于是將其置于竇妃居所。易遷,仙人所居宮名。位于北宮三、四二重。側倚十字飛閣,出館,便可下北宮苑。凡與仙門,沾親帶故,多居于此館。如美人田圣,美人駱晹,美人盧暒的等,稱“易遷美人”。各有仙號,“鉤弋夫人”,“冥蝶夫人”,“幽姬夫人”。

  許師鐘璦,并當素、當昔,三美人,乃慧妃媵從。故居于常寧殿,稱“常寧美人”。

  易遷館,再入張甯。天師道,日月星,三大女刺客齊聚。無有遺漏。

  “張甯,從命。”雖不知王太后此舉,有何深意。甯姐姐卻不疑有他。

  循例,后妃嫁入薊王宮,皆需先入長安行宮。驗明正身,調養身體,初錄診籍,習漢宮儀。張甯則一概省去。

  拜別三王太后。劉備并張甯,前往北宮。與公孫長姐相見。

  鳳凰殿。

  張甯先禮:“拜見長姐。”

  “甯妹,免禮。”于夫君身側落座,公孫長姐果有神助。大漢母憑子貴。劉備又倍加珍愛。長姐穩居六宮之主。無可替代。

“路上辛苦。”長姐先言。少時老宅,長姐守前院,甯姐姐護后院。三墩母子,才得以周全。后雖往來家中,探望竇瓊英。卻皆素紗遮面。直到真身與右國令一同大白天下,劉備亦未曾見過廬山真面。相處二十余載,雖不見容顏,卻早已深刻入骨,卻斷不會錯認。尤其剪水雙眸,三墩自幼便過目難忘。若說甯姐姐身上還有何處,記憶猶新。當屬  “小弟?”見劉備略顯失神,長姐柔聲輕喚。

  “在。”薊王一笑揚眉。

  “觀天閣呈報,十五日為吉。”長姐言道:“行大禮可乎?”

  “可也。”劉備無異議。

  “尚有五日,可備甯妹婚儀,斷不會有失。”長姐寬慰道。

  “全憑長姐做主。”聞婚期既定,張甯苦盡甘來。

  “一路勞苦,且去館中安寢。諸事,明日不遲。”長姐又道。

  “甯,告退。”張甯拜退。便有宮人引路,入易遷館歇息。洗盡舟車勞頓,明日便有侍醫入館。初錄診籍。診籍可充門籍。如先前,張姜子、李真多,初錄診籍時,得評“俱合法相”,萬中無一。

  目送張甯出殿,長姐忽問:“小弟可曾見過,甯妹真面目。”

  “未曾得見。”劉備如實作答:“然,斷不會有錯。”

  “妾,亦如此想。”長姐輕聲道:“甯妹嫁入家門,小弟身后無憂矣。”

  “如長姐所言。”劉備輕輕頷首。

  北宮,易遷館。

  “拜見圣女。”竇妃、田美人今夜侍寢,唯剩駱晹、盧暒二人。

  “二位姐妹,免禮。”見二人風姿綽約,艷光逸麗。張甯微微一笑。心道:小弟容成術成。

  “敢問圣女,可有圣諭。”盧暒先問天師道中事。

  “并無。”張甯答曰。

  “師門之事,圣女可有計較。”盧暒又問。

  “天師道一分成三,譬如天下三分。”張甯答曰:“鬼師張魯于漢中興五斗米,足可傳世也。”

  “不瞞圣女。正因我兒弄險,不辨真主,妾心難安。”盧暒心中憂思,不吐不快:“夫君與太平道,勢不兩立。若他日天下傳檄而定,我母子又當何去何從。”

  “無妨。”張甯早有計較:“漢中五斗米,江東浮屠祠。皆是三興之道也。”

  “圣女,何出此言?”盧暒忙問。

  “天機不可泄也。”張甯微微一笑,意味深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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