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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20 迫在眉睫

  諸將齊聲應諾。而后再由董旻代問:“敢問尚書令,鑿船攔江可是為截水衡都尉艦隊。”

  “然也。”許攸輕輕頷首。

  董旻又道:“聞薊國機關大舡,皆有船翼。無需靠岸,自江心便可搭建舟橋,放人馬下船。鑿船似無用之功。”

  雖不敢太過直白,然卻言之有物。鑿船只能阻斷航道,卻無法阻截水衡兵士登岸。

  許攸笑道:“此舉,只為在樊城、鄧城,十里之間,斷水路通連。”

  董旻卻有急智,這便言道:“斷鄧、樊十里水路,莫非尚書令之意:鄧城船只,不可順下,樊城船只,亦不得逆上。唯有車馬遠繞。”

  “然也。”許攸欣然一笑。

  “尚書令約定三日只期。三日之后,又當如何?”

  “無論事成與否,三日后,諸位班師回朝,太師當面,許某,可保諸位(涼州)大人,安然無恙。”

  “敢立軍令狀否?”楊定追問。

  “有何不敢?”命人取來白絹,許攸一蹴而就。又按下尚書令印,以為憑據。

  如此,眾人各自安心。依令行事不提。

  許攸一路車馬勞頓,登車小憩。

  胡軫、楊定、李蒙、王方,乘夜拔營。攻占樊城。

  正如許攸所料,城內并無甘夫人蹤跡。守城郡兵,不過百人。南陽大水,樊城亦被波及。民眾流離失所,奔走他鄉。以漢水為界,荊北亦受水災。所幸漢水通暢,未至淤塞,水深及腰。不似南陽盆地那般,沒頂之災。

  饒是如此,奈何良田盡毀。正如多年前,黃縣海嘯。海水漫灌,良田鹽漬,皆成不毛之地。泥沙淤積,將沃土皆掩埋其下。不深耕而不可及也。若廣有余力(人力、物力、財力),行愚公移山,沃土終可重見天日。奈何大水過后,家業盡毀。如何還能久持。

  于是流徙逃難,遂成唯一擇選。

  南陽毀于大水,對劉表而言,利大于弊。新帝南陽登基,劉表避而不見,蟄伏于江南。如今南陽基業盡毀,新帝避走淮南。荊州八郡,皆歸劉表治下。只需休養生息,徐徐北進。收復南陽,指日可待。

  至于萬民饑流,十室九空。比起南陽百萬之眾,為新帝所用,實不值一提。南陽即便一片死地,亦好過百萬大郡,與我為敵。

  奈何劉表立足剛穩,勢力尚不及過江。南陽遂成權力真空。天災人禍,盜賊遍地。劉表有心無力。

  且洛陽朝野,幾成董卓一言堂。八關鎖固,刻意隱瞞。甘夫人之身份,劉表亦是后知后覺。待將信將疑,亂局已定。又不敢輕易“趟這趟渾水”。于是隔江遠避,作壁上觀。

  美其名曰,從容自保。惡意揣度,多疑無決。

  曹孟德一語中的:我攻呂布,表不為寇,官渡之役,不救袁紹,此自守之賊也,宜為后圖。

  待秦胡騎兵入樊城。征募過往船只,滿載滾木礌石,沉入漢水,阻隔航道。忙的不亦樂乎。許攸又輕車獨行。

  董旻等人不敢多問,唯恭送不提。

  十里外鄧城。

  垣墻雖高低起伏,豁牙漏齒,慘不忍睹。萬幸護城河猶在。說鴻溝天塹,夸大其詞。然騎兵卻斷難橫渡。若行圍而不攻。城內十萬流民,人吃馬嚼,不出十日,必不戰而勝。奈何水衡艦隊,已至夏口。兵鋒所指,迫在眉睫。不出三日,勝負既分。

  如何能圍城十日。

  流民面黃肌瘦,骨瘦如柴。風吹便倒,驚嚇必亡。然卻極耐饑饉。總以為撐不過今日。三日后仍見茍活。謂半死不活者,便言指流民。

  裹挾流民,日行十余里。如蝗蟲過境,沿途可想而知。凡能果腹,一概不留。便有同伴淪為餓殍,亦會割去股肉。“葬身人腹”。

  故少君侯言,流民無淚。只因遭遇,無所不至其極。試想,凡易子而食者,還有何物下不去口。

  試想,得劉備善待,入籍薊國。得豐衣足食,流民如何能不死心塌地,感激涕零。薊國君臣同契,上下一心。只因向死而生。

  少君侯食邑,一片白澤,別無寸土。便是死地也。

  護城河前下車,駐足眺望。許攸一時感慨萬千。

  少頃,城頭有人答話:“城下故人,何不報上名號。”

  傳聞男子身受腐刑后,多溜肩,肥臀,嗓音細啞,不生胡須,舉止陰柔,貌若女子。何苗雖僥幸存其一,卻也差之不遠矣。

  心念至此,許攸朗聲答曰:“門下故吏許子遠,見過大將軍。”

  “許攸?”何苗一愣。心念百轉,卻無所得。

  許攸何以至此?且青天白日,不避耳目,投書入城,指名相見。又何所求?

  轉而一想,輕車入城,有何懼哉。

  遂令守衛落下吊橋,放入城中。

  二人譙樓相見,果是許攸當面。

  “尚書令何以至此?”何苗有恃無恐。

  “乃為救甘夫人母子也。”許攸直言相告。

  “如子遠所見。古城殘破,自保無虞。不出三日,董賊當一敗涂地。”

  “叔達以為。三日后,甘夫人又當如何?”許攸一針見血。

  許攸足智多謀,何苗亦不欲呈口舌之快。遂反問道:“子遠以為,又當如何?”

  “竊以為,夫人命休矣。”許攸答曰。

  “何以…見得。”何苗強辯。

  “何以,見不得。”許攸反駁。

  將何苗無語。許攸字字錐心:“先帝困龍臺上,連下二詔。‘兄終弟及’,‘父死子繼’。董卓敗亡,董侯當廢。麟子阿斗,弟及大位。能助阿斗繼大漢帝位者,唯有生父也。叔達以為,依我朝舊例,甘夫人又當如何?”

  “殺母立子。”何苗顫聲言道。

  “為今之計。能救甘夫人者,唯阿斗并舅父大將軍也。”見機一到,許攸遂密語相告。

  “我與阿斗?”何苗一愣。

  “然也。”許攸輕輕頷首,眼光深不可測:“若絕甘夫人死志,唯有一法。”

  “…愿聞其詳。”天人交戰,何苗終歸難舍心中羈絆。

  “只需如此,如此…”許攸遂面授機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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