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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6 峰回路轉

  “仙門納稅否?”劉備忽問。

  “不曾聽聞。”王母答曰。

  “仙門應征否?”劉備又問。

  “似也未聞。”王母再答。

  “仙門自養否?”劉備三問。

  “乃受供養也。”王母三答。

  劉備輕輕頷首:“不納稅,不應征,不能自養。仙門于社稷何用?”

  “如王上所言,仙門應運而生。上窺天道,下安萬民。雖不納稅,不應征,不能自養,然卻能講信修睦,勸人向善,為人免災。于國于家,皆有大利。”王母脫口而出。

  “黃巾之亂,也是勸人向善,為人免災否。”劉備反問。

  “天師道,一著不慎,延禍仙門。”西王母答曰:“王上當知,張天師曾親赴昆侖論道。言,天將變矣,炎漢氣數將盡。我輩當棄門戶之見,合力救萬民于水火。”

  “不知王母,如何作答。”劉備不置可否。

  “仙門不沾俗塵。”西王母答曰。言下之意,天師道咎由自取,黃巾之亂,西王母派并未裹挾其中。

  “五斗米師張修,西王母知否。”劉備話鋒一轉。

  “自然知曉。”西王母答曰:“隨張天師登昆侖者,便是此人。”

  “平原方士襄楷,王母知否。”劉備似隨口一問。

  渾身一凜,西王母終是醒悟:“王上知之甚廣,斷難回心轉意。”

  “王母謬贊。”劉備言道:“如‘王母’所言,自桓靈以來,天災,民不聊生。更有甚者,自明帝永平求法,立洛陽白馬寺。桓帝向佛門,靈帝好胡物。于是仙門夜觀天象,卜問吉兇。終窺得天機:天降災異示警,只因西佛東來。故有天師道,欲一統仙門,又合西王母,共御強敵。不惜舉事謀逆,立‘’之國。太平道如此,五斗米教亦如此。各有賊心不死。乃至黃巾亂后,見大勢已去,襄楷等人,不惜暗施仙術,蠱惑八廚之王芬,趁先帝北巡,驟然發難,謀刺帝于沙丘臺上。可憐一代名士,被仙門利用,身敗名裂。王美人,亦是爾等圖謀未果,牽連致死。時,宋奇已幡然悔悟,以一杯毒酒殺盡太平余孽。不料仍有漏網之魚,伏于永安宮后廚。胡餅下毒,誤殺王美人。仙門種種,倒行逆施,罄竹難書。”

  “王上…如何知曉?”西王母強忍驚懼。

  “為獨占華夏信奉,爾等不惜禍亂天下。謀反不成,便謀刺。”劉備眸中戾芒一閃而逝:“于江南截殺安世高。若非巫山神女出手相救,安世高幸免于難。孤又豈能結下此緣。種下因果。”

  “仙門隱秘,王上皆知。”西王母表情黯然:“當年,張天師登昆侖,邀我派統御諸夏女仙,順天行事。言猶在耳,天師已羽化登仙。其后才有張角之亂。”還欲強辯。

  “仙門與俗世,本涇渭分明。卻終歸逃不脫世道人心。料想,張角初為良師,施符水救人,并無謀奪天下之野心。待信眾遍及八州,從者百萬,各色人等,紛紛入伙。終被各方勢力所裹挾。扯旗謀反,便成唯一歸宿。”劉備言盡于此:“王母請回。”

  “王上明辨是非,始料不及。”西王母似也下定決心:“然為仙門存亡,不得不為。”

  劉備含笑發問:“王母意欲何為。”

  “度王上,入我輩門墻。”話音未落,王母驟然發難。并指一點,隔案直取劉備眉心。

  漣漪蕩漾。劉備身前似有水墻遮擋。

  “先前將幻藥深藏瑤池仙丹,今又藏于太皇所賜香囊。夫人心機百變。令人欽佩。”劉備高深一笑:“只可惜,心術不正,又自視甚高。以為先禮后兵,終可遂愿。豈料螳螂捕蟬,黃雀在后。”

  話音未落,蕩漾的時空,飛快凝固。

  群峰隱退,云霧彌散。坐席并案幾,幻化成龍船。

  眨眼間,峰回路轉。澤風拂面,水沫生煙。竟已置身云夢大澤。共乘百丈大船。

  “巫山術!”現出原貌的上元夫人,花容無色,目眥盡裂。倉惶四顧,只見霧氣彌漫,白浪滔天。昆侖不在!

  “唯巫山,能破瑤池仙境。”

  猛回頭。只見一頭上古神獸“麋身龍尾”,“一角戴肉”,猙獰畢露,昂然直立。

  獨角沖天,撐霆裂月。虎踞龍盤,一柱擎天。上元夫人,魂飛魄散。明知深陷巫山幻境,卻無從清醒。隨神獸撲壓,墜入無邊的黑暗…

  “夫君?夫君?”

  吸入解藥,劉備徐徐睜開雙眼。輪廓聚成花顏,正是麻姑仙。

  “身在何處。”劉備虛聲問道。

  “人在侯臺。”麻姑柔聲答曰。

  “上元夫人何在?”劉備又問。

  “重創昏死,性命無憂。”麻姑又答。

  “速回。”既已窺破天機,焉能再留險地。

  “喏。”麻姑這便領命。

  “太皇如何?”

  “有旋波、提謨守護,當安然無恙。”

  “甚好。”幻藥刺激中樞神經,強行放電。清醒后頓覺精疲力竭,頭痛欲裂。

  送別三公九卿,一眾權貴,程璜正欲返回。卻見王駕呼嘯出宮。心頭一震:何其急也。

  不敢怠慢,躬身相送。待王駕駛出上東門,這才急急忙回宮。直奔侯臺。見二女無恙,終是稍安。可惜功虧一簣,未得償所愿。

  可不惜哉?可不惜哉!

  車駕轉入函園,直升三足烏,置身船宮。終得輕松。

  一夜無話。

  日上三竿,劉備這才悠悠轉醒。

  精力透支,渾身乏力。閉門謝客,只說宿醉未醒。待玄天二女,平安歸來。知竇太皇儀仗,已重返瑤光殿。上壽禮后,一切正常。上下皆松一口氣。

  劉備言道:“上元夫人必然知曉襄楷下落。速去盤問,遲恐生變。”

  “喏。”大秦圣祭,這便領命。

  底艙監牢。

  上元夫人,陡然清醒。屏氣凝神,低頭自顧,見衣裙齊整,別無異樣。方知先前種種,不過是一場幻夢。

  這便奮力呼喊:“來人!”

  “何人吵鬧。”守衛呵斥。

  “我乃西王母座下,上元真仙。何故捆綁至此。”

  “既是真仙,何不自行逃脫。求人作甚。”忽又換人答對。

  “你是何人。”上元夫人反問。

  牢門開啟,大秦圣祭手持長流銀,含笑入內:“函園美人,亞馬遜高等女祭司,安娜塔西婭。”

  瞥了眼藥香撲鼻的長流銀,上元夫人顫聲喝問:“意欲何為。”

  “治病救人。”大秦圣祭嫣然一笑,百媚橫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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