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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4 肘腋之親

  十月初一,上壽禮如期而至。

  洛陽城門洞開。長信宮張燈結彩。上東門御道,百官車駕,列隊入城。齊赴竇太皇壽宴。

  竇太皇已提早一日入宮。待上壽禮畢,便會遷回瑤光殿。連頭帶尾,前后不過三日。足見城中“煞氣之重”。羽林衛、虎賁郎,已補錄畢。正由二位中郎將,嚴加訓練。北軍五校亦各就各位。再加城門校尉趙延等,洛陽城內,兵卒愈發齊整,進出日漸有度。被黃門死士趁夜搬空的武庫,少帝亦命人采買足量樓桑兵甲充填。

  并趁機將南北禁衛軍,向薊國制式武裝,飛快轉變。尤其機關兵器的規模運用,將整個帝都的防御,大為提升。洛陽八關,城防機關器亦在全面升級改造之中。待造畢,洛陽當如鐵桶一般。

  薊王錄尚書事。令行禁止,天下十三州,無有不從。即便山高水險,道路斷絕。亦可將糧谷就近輸往海市,經由貲庫換回等價谷鈔,而后輕車上洛,于函園港市、金水小市等,洛陽各市,足量兌換成米糧,再輸入太倉、常滿倉,乃至粟市。

  甚至為省“百取一”的兌率,少帝下令,百官薪俸,無需兌換成錢谷各半。直以薊鈔發放。

  百官薪俸,遂由錢谷各半,改為通鈔加谷鈔各半。

  上行而下效。大漢十三州,亦紛紛仿效。天下官俸,皆改為薊鈔。

  于是乎。銅錢作為儲備貨幣,漸漸退出流通領域。

  少帝百官,皆大歡喜。商賈百姓,喜聞樂見。赴京使節,無銅身輕。天下俱歡顏。

  除薊王劉備外,竟無人知曉,鑄幣之權重。

  薊鈔配樓桑八景。

  通鈔印三足擎波、谷鈔印霜晚稻浪、畜鈔印橋樓歸市、鹽鈔印三壇朧月、樓鈔印白湖水榭、布鈔印青池漾月、器鈔印云霄天梯、寶鈔印西林烽鼓。

  八鈔配八景,皆有寓意。谷鈔兆豐年,六畜盈市中,器鈔應高升,樓鈔象水榭;堆鹽如山,恰似三壇朧月;薊錦印染,仿如青池漾月;通鈔聚財,好比三足擎波;寶鈔重器,猶比西林烽鼓。

  尤其寶鈔,累次升值。扶搖直上九萬里。正如薊國兵鋒所指,所向披靡。尋常百姓,難得一見。宗室權貴,深藏不露。許多被主人帶入墓中,為陪葬明器。饒是薊王,亦始料不及。

  許有人問,四出文錢還鑄否?

  自然要鑄。券鈔乃為約定價值。薊國仍是銅本位。甚至后續很長一段時間,皆如此。

  言歸正傳。

  薊王曾為竇太皇上壽。長信宮亦熟門熟路。王駕入城,宮門大開,長信太仆程璜,親出相迎。上呈禮單,入宮拜見竇太皇。

  手持薊王禮單,中黃門高聲唱報。引宮中上下,無不嗟嘆。薊王有禮有節,果不其然。單“琉璃寶鈔千萬”,便聽得長信太仆程璜紅光滿面。須知,正如薊王年方廿五,已是三朝元老。竇妙為太皇,亦不過而立之中,尚不及不惑之年。若能再活十載,薊王年年上壽,積少成多,集腋成裘。得琉璃寶鈔一億,亦非難事。

  千萬琉璃寶鈔,可購九坂懸樓一棟。懸樓今已作價一億大錢。且日漸稀少,有價無市。二宮太皇并少帝,皆辟禍園中,可想而知。洛陽八關,雖固若金湯,卻唯恐禍起蕭墻。能入函園棲身,既坐享帝都繁華,又后顧無憂。二全齊美。何樂而不為。

  長信宮,景福殿。

  劉備攜偏妃董氏,貴人馬氏,美人鄒氏、杜氏,入殿。

  薊王新婚繾綣,馬氏等蜜月中鰲頭獨占。得薊王寵溺,瀲滟綽約。與薊王相伴成眷侶。舉案齊眉,當真羨煞旁人。

  竇氏乃竇妙姑母。已為薊王誕下麟兒。漠北沒鹿回部,經西域與薊國互市,日漸強盛。抄掠冰原野民,販賣西域。稱“毛人”。“八荒之中,有毛人焉。長七八尺,皆于人形,身及頭上皆有毛,如獼猴。毛長尺余,短牦。”

  冰原野人,皆身“長七八尺”,須發豐饒濃密。因久居凍土,割野獸皮毛蔽體,故被稱為“毛人”。與毛女翟姜,狀貌類同。身強體健,能耐極苦,先被都尉玄高價買來為仆,用于南下開拓高原。待烽堠、城邑建起,青稞麥大成,則大量販入高原,戍邊屯守。冰原毛人與高原古羌,吃苦耐勞,不分伯仲。且極為忠心,不輕易背主。高原城邑,亦有校館。傳授漢風漢俗,漢文漢話。如前所說,即便久居莽荒之地,尚未開化。然只需是人類,皆有堪稱神奇的學習能力。不出數載,聽說讀寫,因人而異。

  且說神奇不神奇。

  人逢喜事精神爽。簾后竇太皇,滿門橫禍,孤家寡人,尤顯真情可貴。諸母自入宮相伴,與竇妙母女團聚。深居簡出,亦難得與劉備相見。

  趁今日上壽,諸母亦入簾內,詢問劉備家中諸事。比起周六百九十八丈的長信宮,諸母更喜十里樓桑,七樓頂閣。惦念太妃、義太妃,王妃。

  諸母言,若等閑暇,諸事畢,當與太皇北歸,回薊國安居。

  簾內竇太皇,目視劉備,目光如水,且看如何作答。

  劉備答曰:待少帝元服,一切當如諸母所愿。

  諸母喜不自禁。又言,雖與太妃常有書信往來,知曉薊國諸多新奇逸趣。終歸未能親眼所見。不知狀貌幾何。當親眼所見,方知是何等奇觀。

  太皇寡言,陪坐簾后,亦心向往之。

  與何太后并董太皇,醉心權利,迥然不同。竇氏一門凋敝,后繼無人。除沒鹿回部大人竇統娶胡女生子,唯薊王與竇瓊英誕下竇氏骨血。諸母與竇太皇,欲遠離洛陽是非之地,避走薊國,也算是有所依歸。

  出殿前,竇太皇以親手縫制之香囊、紫綬回贈。禮輕情意重。劉備拜謝。話說,薊王隨身所佩。美玉出昆岡,太皇授紫艾。普天之下,如此恩厚,唯薊王一人。凡得薊王隨身玉佩相贈,皆平步青云,無有例外。

  然香囊卻是首賜。

  香囊,古稱容臭。

  “容臭者,容謂容受;臭謂香物,若今香囊,恐身有穢物觸尊者,故佩之。”《禮記》:“佩容臭。”注曰:“香物也。助為形容之飾,猶后世香囊也。”

  “何以致叩叩?香囊系肘后。”時人將香囊系在肘臂之下,藏于長袖之中。微微香氣從翩翩衣袖中,散溢而出。

  所謂袖底生香。暗香浮動,如影隨形,自有魅力無窮。

  換言之。比起紫艾綬,香囊更為貼身。太皇贈以香囊,足見兩家“肘腋之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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