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口坐落之地,被劉備命名為“洱灣”。
時有洱水。《漢書·地理志》:“又有洱水,東南至魯陽,亦入沔(水)。”
似耳有水,取名洱灣,正當適宜。薊王取名,亦有出處。
背靠之半島,寬約六里半,山勢綿延,乃天然屏障。出半島,便是大海。進出潟湖,十分便利。背后無名山峰,周五里。沿山而下,至港口,約二里半。實地考察后,劉備遂圈定橫豎皆二里半長之區域,命匠人規劃對馬港城。
一期工程,足可納民四千戶。
坂上筑塢,居高而守。鱗次櫛比,順延而下,排建干欄重樓,連接港口。上下左右,四地同時破土。干欄重樓,不拘泥于地形。只需夯實樁柱,坂上筑城,便捷無比。
別說眼下這座不足百丈的海島矮丘。便高聳千丈如隴山,薊國工匠亦能排建懸樓。
地形,完全不是問題。
定標尺,撒白堊。凡有標記之樹木荊棘,悉數伐盡。大塊山石,以機關沖錘砸碎,就地積存備用。干欄重樓,除克地勢,還絕蟲蛇。唯一不同,海島需防暴雨大風。從石基、木料、墻磚、瓦當,皆從堅從重。除非百年一遇,對馬島蕩然無存。否則,定可安然無恙。
薊國營城,實在是太強悍。
磚瓦,皆未隨船帶來。劉備少時北上白檀,便已就地燒造。何須渡海搬磚。磚窯剛剛砌起,一體燒造下水管網的大龍窯,亦隨之建好。機關塔吊卸下足量石炭,二窯同時開爐。
一時煙氣彌漫,全島可見。
巫師去搬救兵,不日或將領大隊人馬返回。
劉備不擔心水面。明輪大船,一字排開。以倭人簡陋的獨木舟,如何能攻上海灘。待岸上工地,立起木柵營墻。機關馬車,居中圈建匠人營地。內外雙重保險,劉備遂心安。
兵馬未動,糧草先行。從說服首領,到戰爭動員,再到拔營出兵,抵達戰場。皆需不菲的時間。
以島夷的文明等級,一來二去。少則十天半月,多則數月。至于規模,不好說。然從史書千余家的記載不難推測,當不會太多。憑各船所攜兵士,綽綽有余。
十日后。對馬津,果見倭人舟船出沒。遙見巨船神宮,紛紛四散逃竄。又過數日,四周山林,亦現倭人蹤跡。卻只遠遠窺探,不敢近前。
劉備命斗艦開道。游麟號沿探明水路,巡視潟湖。船上鼓聲震天,號角雄渾。藏身兩側山林內的倭人,敬如神明。渾身抖如篩糠,如何還敢再戰。
港城一日千里。
整片荒島,皆被辟出。白線縱橫交錯,樁柱、腳手架,各式機關器林立,與四周山林迥異。各處皆需人手。已入大舡,修習半月的數百島夷,終是派上用場。做些簡單的搬運及清理工作,很快上手。
正如劉備先前自嘲。島夷,終歸也是人類。智商及悟性,遠超一般靈長類。
切記,島夷也是人類。
所謂“兔死狐悲,物傷其類”。遙見工地有同類出沒,藏身附近山林的島夷,漸起騷動。便有部首領,詢問巫師:“長人”身邊,可是你族人。
巫師不敢隱瞞,點頭稱是。試想,一群矮人,一群巨人。一目了然,如何狡辯。
此意味著:長人并未殺戮我等種輩。族長權衡再三,遂下決心。與巫師一同前往長人營地,問其來由。
見巫師入營。同族島夷,紛紛上前問候。同類相聚,各自壯膽。首領、巫師,皆松一口氣。登大船神宮,拜見薊王劉備。見邪馬臺使,方知原是漢家國王,渡海立港。
又聞邪馬臺女王,已將對馬島贈與薊王。二人這才徹底安心。
如先前所言。時下島夷,尚無國土概念。對“女王贈與薊王”的理解,也并非是將整座島嶼,連同島上倭人,一同打包相贈。而是特指那些“不礙事”、“不占地”、“不常去”、“無有用”的荒山野嶺。比如眼前這座洱灣,送給薊王。
一言蔽之。邪馬臺女王將“除我之外”的對馬島,贈與薊王。女王此舉,被島上原住民,所認可、接納。
也正因有倭女王的存在,才成功化解了一場,一邊倒的屠殺。對薊王與島夷而言,皆是利好。
話已說開,矛盾自解。雙方化干戈為玉帛。
薊王設宴款待,席上山珍海味。臨行又贈華服彩衣。二人如在夢里。話說,倭人五短身材。劉備命船上女工,改取童子服飾相贈。饒是如此,其華美,亦遠超島夷想象。天衣無縫,亦不過如此。
作為回禮。部落首領遂贈部眾五百,舉家遷來。入選倭人,各個喜氣洋洋。拖家帶口,乘獨木舟駛入洱灣。
兩套漢服,竟換口五百。饒是薊王,亦始料未及。
出手便是五百人。
換言之,島上倭人,或遠不止數千之眾…
不錯,不錯。
先入住移民大舡,速成向化。再與漢人相處,行潛移默化。千余勞力,足夠筑城開港所需。
留錦帆司馬胡玉,主持營造。劉備領拆除了甲板上層建筑的大半船隊,折向隔海相望的釜山港。此后再無需薊王親臨。便有薊國明輪海船,源源不斷抵達對馬港,轉運人員物資,接力筑造港城。
航線眾多,港口林立。航運由此興盛。從業人口,輕而易舉,突破十萬。都船署,繼鹽府之后,亦為薊國雄職。
都船令李永,與典韋一同,揚名天下。政務陡增。幸有二位船丞輔佐。為專理海外港口,李永上疏,請立中都船丞。并保舉睢陽劉凊,為中都船丞。
話說,典韋北上,便欲為劉凊殺李永。后三人和解。劉凊又與史渙同族,多年前,舉家搬入薊國安居。
睢陽,因在睢水之陽得名。魏惠王十年(前360年)掘鴻溝,串聯睢水,通大河與淮水。睢陽因水而興,遂成漕運重鎮。劉凊家道中落,后借漕運發家,亦稱善水之才。
李永舉劉凊,成為美譚。“劉李永凊”遂成典故。常被后世引為例證,為“內舉不避親,外舉不避仇”注解。
“船籍”與“船證”綁定。“船戶”,亦屬編戶。
擁有船籍,便可在薊國各港城間,往來泊居。船戶與漁戶最大的不同,便在于:船戶多行往來運輸,少有漁捕。僦船亦與僦車雷同。船商販賣東西,船戶販運南北。二者相輔相成。缺一不可。船商名下若無足量商船,可僦船出海。如此當節省大量人力物力及成本。
所謂讀萬卷書,行萬里路。國人若想泛舟遠行,亦可僦船前往。
此例一開。四海船家,紛紛北上。投奔薊國。
為何?
船戶為編戶,船民便是齊民。
為薊國民,各項福利,舉不勝舉。何須多言。
航海人口,日漸增多。
大航海持續積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