薊國宿吏皆瞠目。只差嘩然。
然,大夏令人選乃二國相,共同舉薦。必然有理有據。不可能只因其是薊王同門。
須知。按薊國慣例,比二千石高官,若政績斐然,不出數年,當兼領宮職,且還酌情授予民爵。年十五便居如此高位,享三食俸,年齡是否…太輕。
劉曄有王佐之才,又喜機關術。按劉備心中所想,可先繼任大利城令,千石起步為宜。誰知二位國相,竟一把將其推上風口浪尖,成為“弄潮兒”。
劉曄洛陽時,與周瑜形影不離。周瑜舉家遷入薊國,其父周異拜領京沚令。周瑜為江淮孤生,入學太學壇。卻并未重換師門。博論一鳴驚人,大殺四方。然因無同門相助,常被群起而攻。
收周瑜書信,劉曄辭別恩師,星夜來援。同門師兄弟,共入學壇,博論無敵手。號“江淮雙生”。劉曄年十五,而小師弟周瑜,開年亦不過十歲。堪比“圣童”之名。
茲事體大。所謂內舉不避親。薊王專開朝會,令六百石及以上,悉數與會。薊國宿吏,當殿相問。
且看劉曄如何以對。
百官就位,薊王身披冕服,隆重登場。
“召劉曄上殿。”左國令士異,直入正題。
只見一江淮書生,儒服束發,趨步入內。伏地行禮:“(太)學生劉曄,拜見王上。”
“賜座。”劉備居高言道。
“謝王上。”劉曄起身就落。
百官同朝,初登大殿。面不改色,舉止如常。讓為大師兄的劉備,亦暗自點頭。
環視百官,劉備又看向文臣之首:“二位國相。”
“臣在。”耿雍、崔鈞雙雙起身。
“何不當文武百官,言明因何則選。”
“喏。”右相耿雍,主內政。遂奏曰:“長蘆、長汀二縣,除去鹽漬灘涂。北部尚有良田待辟。一心不可二用。二位縣長,當盡早抽身,專管藪中屯田。”
劉備輕輕點頭:“事急從權,乃其一也。”
“主公明見。”耿雍又奏:“然,鹽田不同稻田,如何耕種收割,皆無先例可循。故需隨機應變,見機行事。換言之,無論國中宿吏,還是學壇新人,對鹽田所知,皆等同。”
劉備亦點頭:“新生之物,皆無舊例,乃其二也。”
“劉曄師出名門,學識淵博。雖少年,卻才高。且兼通機關奇術。主公曾言,鹽田需借機關諸器,方能事半功倍。劉曄正當大用。”
“年少才高,又精機關。乃其三也。”劉備輕輕頷首,又問道:“何以知之?”
此乃代百官發問。耿雍笑答:“耳聽為虛,眼見為實。主公何不問大利令蘇越。”
“哦?”見劉備看來,大利城令蘇越,起身奏曰:“劉曄獻‘發石車’,現已造畢。”
“原來如此。”劉備恍然大悟。
話說,官渡之戰時“(曹操)乃為發石車,擊(袁)紹樓,皆破。紹眾號曰‘霹靂車’。”傳聞,發石車的設計圖,便是劉曄所獻。上裝機樞,彈發石塊。因聲如雷震,故名“霹靂車”。亦稱“拋車”。
拋車,并非劉曄發明。春秋時已開始使用。為古代戰車之一種。稱“飛石車”。車上置粗竹,人力拉拽,可將筐中石塊拋出。乃是利用杠桿原理,拋射石彈的遠射兵器。
《范蠡兵法》:“飛石重十二斤,為機發,行三百步。”
劉曄所獻,必與先秦之物,大有不同。
果然,待圖卷徐徐展開。劉備一眼辨出。乃集塔吊、打樁機,所用機關,三合為一。先借絞盤上勁,將配重端升起,待搬動弩機,配重下落,將另一端投石拋出。乃是非常先進的“配重式拋石機”。細細觀摩,劉備還看到了用于儲能,可加速拋射的“扭簧”。后世最常見的扭簧,便置在晾衣服的木夾子中。松手即閉合。
“射程如何?”劉備問道。
“可將一鈞(15公斤)彈丸,拋出八百步。”蘇越答曰。
遠在弓弩射程之外。時下,唯有高居城頭,遠射千步的床弩,能與之匹敵。
若能與機關舫車合二為一,乃為毀墻神器!
劉備焉能不喜。
“可有實物。”便是向來惜字如金的王傅黃忠,亦不禁問道。
“實物過于巨大,無法入殿。”蘇越答道。
“下朝,且領某一觀。”
“喏。”蘇越答曰。
不愧是鎮國神將。其中厲害,一眼可辨。
“得此物,天下無不破之城矣。”薊都尹婁圭,亦曉以利害。
右相耿雍奏報:“新生鹽田,唯利機關。值用人之際,當不拘一格。故臣等舉薦劉曄,為大夏令。”
果然有理有據。薊王環視群臣:“諸位以為如何?”
王傅黃忠起身奏報:“臣,附議。”
“臣,附議。”橫海中郎將黃蓋,亦起身。
“臣等,附議。”武將紛紛追隨王傅。
薊都尹婁圭,則領文臣附議。
能憑空造出此物,自是天縱奇才。又何必再多此一問。
“如此,左國令且宣詔吧。”薊王你笑道。
“喏。”士異取詔書在手,朗聲誦讀:
“除大利令蘇越,為武庫令。秩比二千石,‘銀印青綬’。另賜銅錢十萬,蜀錦百匹。四季朝服及駟馬安車一駕。”
“臣,領命。”
“封太學生劉曄,為大夏令。秩比二千石,‘銀印青綬’。另賜銅錢十萬,蜀錦百匹。四季朝服及駟馬安車一駕。”
“臣,領命。”
女官捧來朝服、印綬。二人入偏殿穿戴齊整,登堂衣秀,落座比二千石位列。薊王曾有言在先:只需編戶過萬,口過十萬,既可擢升為令。戶破二萬,人口破二十萬,得食雙俸。蘇越升大利令時,已兼領王宮行人。得享雙俸。劉曄尚未達成,暫不得享。
“蘇越既為武庫令。大利令又當授予何人?”薊王再問。
右相奏曰:“將作令蘇伯,舉薦一人。”
“是何人也?”
“主公何不亦召來,當面一觀。”耿雍答曰。
“如此,且召上殿來。”
須臾。便有一書生登殿:“宛縣吳循,拜見王上。”
耿雍介紹:“吳循字元順,南陽宛人。祖上乃云臺二十八將之二,‘差強人意,若一敵國’之大司馬吳漢。”
“乃我名將之后。”劉備欣然點頭。
“月前孤身北上,登四方館。憾止于黃金闕下。依例當授千石官。南陽良匠匯聚,自幼耳濡目染,精于機關術。正當其用。”耿雍又言道。
吳循入四方館時,薊王親赴樓桑將作館,閉門造車。故未能知曉。
“名門之后,又升六層,自無需再考。”劉備乾綱獨斷:“左國令,且書詔命。”
“喏。”士異殿上直書,薊王當場用璽。
“封吳循為大利令。秩一千石,‘銅印黑綬’。另賜黃金五百兩,銅錢五萬,蜀錦五十匹。四季朝服及驂馬安車一駕。”
“臣,領命!”吳循強忍激動,伏地認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