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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 披喪送親

  “張常侍,何其急言也。”董太后慈眉善目,循循善誘:“莫非薊王不為‘代主懲戒惡奴’,反為‘奪大將軍妾’不成?”

  張讓幡然醒悟,急忙告罪:“老奴慌不擇言。太后教訓的是。”

  “薊王…”微微一頓,陛下吐氣問道:“后事如何?”

  張讓小心答曰:“迎親隊伍如鳥獸散。便有童仆奔逃報信。卻不知大將軍此次此刻,是否帶人與薊王對峙。”

  “大將軍縱膽大包天,料想亦不敢與薊王爭鋒。”董太后先面露不屑,后又目露深意:“陛下稍安勿躁,且看后事如何。”

  “阿父,先退下吧。”陛下遂納其言。

  “喏。”張讓再拜而出。心頭疑竇叢生。眼看外戚與宗室火并。卻不知陛下…因何置之不理。

  “王美人無故暴斃,薊王心中豈能無恨。”董太后又在陛下耳邊低聲言道:“今日撞上大將軍納妾,或是好事一樁。”

  陛下焉能不知。卻又悲從心來,不能自已。

  奈何世間苦無后悔之藥。

  追悔莫及。

  連聲嘆氣。董太后安慰幾句,便起身離去。知子莫若母。陛下雖談不上生性薄涼,卻也非長情之人。假以時日,心傷自會不藥而愈。如前所說,西園之內,年十四到十八之佳麗,成千上萬。花枝招展,裙下皆暗藏開襠。任憑陛下予取予求,恣意采摘。喜新厭舊,人之常情。不出足月,王美人唯剩追憶。僅此而已。

  而貴子,卻只有一個。干系董氏一門,一世榮華。自然珍貴無比。董太后便只為貴子而來。

  人不為己,天誅地滅。董太后比起陛下,亦不逞多讓。有其母必有其子。

  洛陽北邙,谷門外御道。

  迎親隊伍人仰馬翻。一群家奴被劉備單人匹馬,悉數砸翻。雖手下留情,然便是被重六十斤的雌雄鞘劍,輕輕碰擦,亦骨斷筋折,皮開肉綻。

  一群儜奴,平日狐假虎威,作威作福,橫行慣了。哪受過此等大罪。薊王劍下,一時哭爹喊娘,滿地打滾。

  恨意稍解的執金吾王斌,這便驅馬上前,與薊王見禮。

  王斌乃王美人兄長。論心中披創,劉備不及萬一。然,美人無端暴斃,朝中舉目無親,執金吾王斌頓失依靠。萬幸陛下念及舊情,命其為使,前往呂常侍府中吊唁。不料剛出谷門,便與大將軍迎親車隊,迎頭相撞。

  王美人如何暴斃,又是何人所害。何必多言。王斌心中有數。見大將軍何進,竟毫不收斂。王美人尚未入土,這便吹吹打打,納美妾入府。是可忍,孰不可忍。向來知書達理的王斌亦怒發沖冠。持節呵斥。

  不料一群儜奴,竟敢當面頂撞。口出狂言,冷嘲熱諷,毫不退讓。

  悲憤難平,又無可奈何間。薊王橫空出世。如猛虎入群羊。手起劍落,悉數擊翻在地。

  何其殺恨(解恨)!

  “王上…”話剛出口,便哽咽淚流。

  “執金吾節哀。”見他持節,劉備這便抱拳道:“既有皇命在身,且速去。”

  劉備只手一揮。

  便有幕府繡衣,滾鞍下馬。將滿地打滾的儜奴,亂腳踢去路旁,任其吐血不提。又將迎親倚仗禮箱,亂刀劈碎。掃清路障。持刀護在路旁,從始至終,不發一言。卻威風凜凜,何其雄壯。

  “謝王上。”王斌忍住悲痛,領吊唁隊伍穿行而過。

  圍觀路人,皆以袖拭淚。

  此情此景,正是我漢風雄烈。

  路遇不平,拔刀相助。何必留名。

  “眾人聽令。”劉備齜牙一笑:“且去給大將軍送親。”

  “喏!”幕府繡衣翻身上馬。拖行婚車,呼嘯而去。

  薊王又令:“皆披喪。”

  “喏!”何必下馬。以口銜韁,麻利披裝。須臾,薊王車隊皆著白喪,唯獨婚車披紅掛彩。好不刺眼。

  “薊王為大將軍送親!”前車門下督鄭泰,振臂高呼。

  “薊王為大將軍送親!”眾人齊呼。

  一路穿街過巷,殺奔西郭大將軍府。

  路上行人驚走避讓。先前谷門之事,早已遍傳洛陽。王美人尸骨未寒。大將軍何進便遣人納妾。何其妄為!何后害王美人之心,人盡皆知。此時不知收斂,更待何時。大將軍何進,羽翼漸豐,有宿臣之姿。奈何出身屠家,終歸是沐猴而冠,爛泥扶不上墻。不知進退。

  薊王乃漢室宗親。出則替天行道,入則震懾宵小。大將軍便是外戚又如何?這天下,終歸未曾旁落!

  人心思漢。

  濯龍園,皇后車輿將出,便有大將軍府親隨,快馬來報:“皇后救命!”

  “何事驚慌。”來者乃何氏宗人,皇后不忍叱責。

  “薊王,薊王正領兵殺奔大將軍府而去!”親隨驚呼。

  “何事惱了薊王。”何后忙問。

  “只因,只因…”

  見宗人吞吞吐吐,何后怒急:“說!”

  親隨屁滾尿流:“只因大將軍納妾,被薊王撞個正著…”

  嗡的一聲。何后兩眼發黑,險些暈厥:“我早有言在三。王美人茲事體大,不可妄動。大將軍何其急也!”

  “迎期已定,豈能無故更改。”親隨仍強辯:“況且,儀制大將軍已有削減。本欲繞行西郭,不必興師動眾。不料卻與薊王車駕相撞…”

  “移駕!”何后竟自顧離去。徒剩親隨目瞪口呆,不知何故。

  骨肉兄弟,如何能不救。何后心急如焚,車輿直入西園。不讓小黃門通報,徑直停在西邸前。何后正欲下車,忽心生一計。

  遂命人除步搖,摘簪珥。披發赤足,只著白衣中單。孤身向西邸而去。

  張讓、趙忠見皇后如此,急忙跪地。豈還敢言語!

  “賤妾,叩見陛下。”

  陛下聞聲回頭。見何后如此做派,遂強壓心頭怒氣。

  “皇后母儀天下,何故如此?”

  “不能解陛下心憂,息圣上之怒。乃妾之過也。”何后淚目下拜:“‘吾雖不殺伯仁,伯仁由我而死。’美人無端暴斃,賤妾悲不自勝,前來謝罪。”

  “唉——”陛下仰天長嘆,心中復雜難明:“皇后不必如此。朕,朕…”

  何后取漆木長匣,雙手奉上:“愿,罰銅一億抵罪。”

  “嘶——”何后此語直戳心窩。受此一激,陛下竟齜牙咧嘴,渾身過電。一時又痛又麻。

  錢,我所欲也;美人,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美人而取銅錢者也!

。九天神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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