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人多勢眾”。又所謂“大力出奇跡”。
所說,皆為“積勢”之利。
熙熙攘攘,利來利往。無利不起早。何為“利”,“益”也。一言蔽之,凡與我有益,便是其利。利益,從來不單指金錢。美譽,亦是增益。自然也是利益。心有所欲,必有所求。若求之可得,亦對身心有益。此,亦是利益。
故大體而言。利益,分“有形無形”,“有大有小”;“于公于私”,“于己于人”諸如此類。
正因魚我所欲,熊掌亦我所欲。太多,才需取舍。
越身居高位,牽扯到的利益牽絆,越多。如何平衡,便是對高位者的考驗。
女豪,欲遵古禮,將許師、許女,皆引為媵妾,共嫁隴山。其中利益關切,便是鐘存政教同體。若留二人在王庭,久必成害。
既知女豪關切,劉備便不好拒絕。然為達成女豪心意,卻可另辟蹊徑。將許女認作“假子”,長留身邊,或帶回薊國,待落落初成,再尋個好人家,嫁之。未必不是良配。又何須劉備親力親為。徒遭天下詬病。
先前,何后高樓撤梯,孤男孤女,瓜田李下。稍后,同舟共度,霧氣縹緲,水天一色。劉備皆能恪守臣節,未曾有失。又豈會貪戀許師母女。
至于肉刑許師鐘璦。除去驅魔,亦是懲戒。
薊王愛恨分明,恩怨拎清。恩不度日,仇不過夜。先禮后兵,循循善誘。若還一意孤行。自當嚴懲不貸。至于懲戒是鞭笞還是炮烙,無非是手段而已。不無不同,亦無不妥。揮鞭揮杖,任憑所需。
懲戒在先,治病其后。從始至終,薊王不悲不喜,無情無義。待許師難以承受,血流如注,抽身便走。待創傷初愈,再鞭辟入里,白虹貫日。如此反復,直至臣服。
孤愛民如子,悲天憫人。夫妻之情,君臣之義,何其厚也。便有余情,亦是珍貴無比。又豈能在爾等身上多費口舌,敝精勞神。
婦人之仁不可取。宋襄之仁不可有。
切莫“對敵仁慈,對己殘忍”。令“親者痛,仇者快”。
只有隔夜飯,沒有隔夜仇。
切記,切記。
初臨洛陽。上陵祭時,拖行袁長水。劉備未雨綢繆,當即便命史渙探聽袁府所在。袁術若不登門負荊請罪,暗行不端,還欲羅織罪名,栽贓構陷。劉備必領人翻墻夜入,屠盡滿門。斬草除根是其一。死無對證是其二。人證物證皆無,自無從指摘。若難交差,遣一死士認罪便是。再若不行,破財消災即可。不過一家奴耳,陛下還真能治君侯死罪不成。
要人給人,要錢給錢。又占大義,有何所懼。
如此行事,便是豪杰。
法有所限,道義蓋頂。出言調戲七位小姐姐在先,尤不知罪,還脅之以官威相迫。死有余辜。
乖乖道歉,留爾狗命。若兩面三刀,雞犬不留。
寒暑易節,苦練雙手劍擊。終歸要得一用。國寇家賊,來一個死一個,來一對死一雙。
袁術負荊登門,心存畏懼,又實言相告密友。董重得知,即刻就坡下驢。結好劉備不提。便是識時務。
常聞“君子報仇十年不晚”。然對劉備而言,一夜都長。如何能等十年。
言歸正傳。
身居高位。當,知進退,曉利害,可舍得,能權衡。一言蔽之,趨利避害,利大于弊。
若只論私欲,發妻及七十妃,三百單一御衛。皆有傾城之貌,何差許師一人。
所謂“君臣同契”。
劉備心猿意馬,口出一命。被李儒窺破天機,信手補全。一唱一和,天下知名。名傳后世,其中關竅,不足為外人道哉。自募得袁紹為長史,大將軍何進“知行倍增”。早不是“一個人在戰斗”。口出朝政,多是背誦。若背不全,便暗抄在朝笏之上。如此,陛下凡有所問,何進皆可對答如流。
三番五次,必遭群臣刮目相看。天長日久,百官亦會習以為常。朝官如走馬觀花,輪替無常。如此一來,誰又能記得,何進當初是何等窘迫模樣。待日積月累,位高權重。尾大不掉,乃成外戚專權。此,亦是增益,又叫積勢。
身居高位,一言一行,予取予求,已非只為自己。而是捆綁于身后的利益集團。
捆綁上何進戰車的利益集團,首當其沖,便是四世三公的袁氏一門。
捆綁上劉備戰車的利益集團,首當其沖,乃是大漢國祚,萬千黎民。
如何取舍,考驗的便是世態人情。
收到六百里傳令。鄭泰不禁涕淚橫流。古往今來,能如主公這般,知人善任,“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之主,亙古未有。
想我鄭泰,不過初來。先以門下督之近臣相授,又授征辟之權。如此胸襟,若何能不令天下折服。
“薊王門下”,遂成典故。與后世“河汾門下”其意雷同。
略有差別,薊王門下,人才濟濟,名滿天下乃因位親而權重。
門下督鄭泰,亦天下知名。后有民諺,口口相傳:“駿聲升騰,揮金僚朋;駕車豪雄,門下鄭公”。
隴山,大震關首。云霞殿,附樓東,五樓占星臺。
“安娜塔西婭。”希雷婭女王,聞訊趕來。
“女主人。”安娜塔西婭正欲起身迎接,不小心牽動創處。渾身一軟,便又坐了下來。
“主人也是。總喜歡在一頭母牛身上擠奶。”希雷婭女王打趣道。
安娜塔西婭果被逗笑:“只可惜,母牛已無奶可擠。”
“又沒種上?”女王脫口而出。
安娜塔西婭指著桌上一條染滿經血的麻布條言道:“今早起床,又見來潮。”
“主人日夜澆灌,卻只開花不結果。”希雷婭女王柔聲寬慰:“應不是你的問題。”
“正因如此,才需女主人出面。”安娜塔西婭眸中異彩,一閃而過:“或只有女王的神之血脈,才能令主人重獲生機。”
希雷婭女王,眸生春水:“我日夜侍寢,主人皆以禮相待,未曾逾越。又該,怎么辦?”
“我倒覺得。主人是想先給女主人一個名分。”安娜塔西婭言道:“不想草草了事。”
“你知道,名分對我們來說,不重要。”女王搖頭嘆息。
“因為我們是亞馬遜。”安娜塔西婭脫口而出:“然漢人卻要…‘師出有名’。眼下,倒有一個機會。”
“說說看。”希雷婭女王美眸驟亮,滿室生輝。
“聽聞,羅馬帝國使節,圣火女祭司,阿奇麗婭,人在綠洲大使館。”安娜塔西婭一語道破天機。
“當真?!”希雷婭女王霍然站起。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