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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97 崢嶸已露

  董重此行目的,盧植并不意外。

  自從代薊王上表,為數萬婦孺求情。盧植便知有這一天。

  只是陛下如此迫不及待,令他多少有些意外。水淹廣宗之后,黃巾賊敗相已生。然廣宗城內,究竟是何狀況,便是盧植亦無所知。

  見漢軍四面合圍,大局已定。黃巾賊三頭目,插翅難飛,陛下便遣人替換主帥。摘取勝利果實是其一。為自家遮丑是其二也。‘孝仁皇’尸身是真是假,盧植親眼所見,又親手掩埋,豈能不知。

  依審配、逢紀所料。能代盧植之人,必是大將軍何進。不料,竟是董重。

  陛下將剿滅黃巾賊的功勛,如此大方的送給永樂宮,究竟意欲何為。

  天下皆拭目以待。

  盧植輕輕頷首:“軍中皆宿將,此戰多有功勛。董將軍定要善待。”

  “盧車騎放心。我與薊王,不是兄弟勝似兄弟。且諸將皆與薊王交厚,我豈不善待。”董重笑答。

  細細一想,果然如此。度遼將軍臧旻、捕虜將軍田晏、左中郎將皇甫嵩,皆與薊王深有淵源。董重若以此為切入點,軍心未嘗不可一用。

  盧植又叮囑道:“孫子曰:‘知可以戰與不可以戰者勝,識眾寡之用者勝,上下同欲者勝,以虞待不虞者勝,將能而君不御者勝。此五者,知勝之道也。’麾下宿將,董將軍當可信任。切莫隨意插手軍政。”

  董重干笑道:“謝盧車騎叮囑。董某不過一五陵少年,豈能不知?”

  盧植點頭道:“麾下參軍審配、逢紀等人,足智多謀。董將軍亦需時常請教。”

  “董某謹記。”董重肅容下拜。

  “此戰或有曲折,然黃巾賊大勢已去。長社之圍,南路諸軍亦有破解之策。只需時機一到,便可一戰而勝。”盧植終是安心:“如此,少令且宣詔吧。”

  “奴婢遵命。”黃門令左豐不由得鼻子一酸,險些落淚。

  盧植素來清白,志不在朝堂。

  能教出薊王者,又豈是常人。

  命帳外人等,悉數入帳。

  黃門令左豐,這便宣詔。

  不出所料。乃是以“盧植勞苦功高,朝堂正值用人之際,不可久懸在外”為借口。奪其兵權,即刻回京,讓新任驃騎將軍董重,取而代之。

  萬幸不是“檻車征植”。而是“安車回京”。

  見諸將表情各異。心憂折損士氣軍心,盧植奉詔后,起身言道:“我等皆以身奉國事,何人將兵,別無不同。大敵當前,黃巾未滅,諸將當謹遵驃騎將軍將令,不得有違。”

  “卑下遵命!”

  這便交出兵符將令,先行出帳。何等灑脫。

  事了拂衣去,深藏功與名。

  盧子干,活的清白。

  待盧車騎離去,新任驃騎將軍董重輕咳一聲開口:“董某此來,一不為奪權,二不為冒功。不過是替陛下略盡綿薄之力。我與薊王乃刎頸之交。再場諸將多與薊王相熟。子曰:‘四海之內,皆兄弟也’。關了門,便是一家人。盧車騎先前如何,今后亦如何。董某當蕭規曹隨。諸將放心,只需剿滅黃巾,該得的功勛,不會短去分毫。該得的賞賜,不會少去一文。董某之言,諸將謹記。若有食言,何須諸將言語。董某自無顏見薊王當面,便自刎在階前!”

  “卑下,遵命!”不得不說,扯薊王虎皮,立起大旗。此舉,當有奇效。

  見軍心可用,驃騎將軍董重和黃門令左豐,皆暗自松了口氣。

  “傳我將令,犒賞三軍。”

  “喏!”

  將令傳出,歡呼一片。

  盧植正收拾行囊,忽聽帳外審配、逢紀二人求見。

  這便請入帳中。

  “明公此去洛陽,當無驚無險。”審配言道:“卑下卻心憂,廣宗城內仍藏有神鬼諸器。”

  盧植輕輕點頭:“我已料到,卻也無妨。薊國蘇越正領良匠駐守沙丘平臺,鉆研黃巾遺留機關諸器。若廣宗城機關遍地,當請他來破之。”

  “卑下謹記。”

  盧植言道:“董重乃永樂董太后子侄,志不在行伍,亦不在朝堂。如他所言,此來不過例行公事。戰勝回京,封侯拜爵。坐享富貴榮華,位極人臣。二位可悉心輔佐,日后必受重用。”

  審配肅容下拜:“天下將亂,群盜蜂起。心懷叵測之徒,暗藏禍心之輩,何其多也。今漢氣數已盡,滿朝公卿皆尸位素餐。我等豈能明珠暗投。且既已心屬薊王,如何能半途而廢。”

  盧植欣然點頭:“如此,我有薦書二封。待事了,可去薊國,面呈王太妃。當以國士待之。”

  “卑下,拜謝!”審配、逢紀,難掩激動。所缺,正是盧車騎薦書啊…

  時下,何人舉薦,尤為重要。

  盧植乃薊王恩師。口出“當以國士待之”,言下之意,食俸二千石起。如此,比登臨黃金闕,亦不弱半分。

  二人得償所愿,再拜離去。

  亂世已露崢嶸。今漢氣數將盡。誰還去洛陽只爭朝夕。

  為子孫后代計,當輔佐新君,再辟二百年新漢朝。

  枹罕,合眾將軍府。

  自得知妻兒、部族皆遷居薊國。先零王子雕零渾,重拾心志。又秘遣心腹,繞道薊國,與妻兒部族相見。這便徹底歸心。失而復得的喜悅,和萬事俱滅后的死灰復燃,非親身經歷,而不可盡知也。

  “拜見將軍。”心境飽受淬煉,雕零渾整個人內外一新,氣勢遠勝先前。

  “王子免禮。”見他甚有雄氣,韓遂亦心中一喜。大事可成矣。

  “不知將軍相招,所為何事?”雕零渾開門見山。

  “乃為一生死大事。”韓遂亦爽快作答。

  “愿聞其詳。”雕零渾目光一凜。

  韓遂屏退左右,只留軍師閻忠在場。

  示意閻忠代為開口:“大軍壓境,生死之間。然兩座雄關守將,卻視我等如兒戲,暗生納降之心。”

  “果有此事?”雕零渾殺氣陡升。

  閻忠又道:“為防二將不戰而降,合眾將軍欲遷二人家小親族,入枹罕安居。如此,既能護家小遠離戰場,又可另二將安心戰事。何樂而不為?奈何將令發出,二人卻拒不從命。如若平時,也就罷了。然事關生死,不可不察。所謂‘寧信其有,勿信其無’。王子以為,此事該當如何?”

  雕零渾咬牙切齒:“大敵當前,生死之間。若生異心,盡數殺之!”

  韓遂與閻忠相視一笑。默契于心。

  如前所說。此次舉事,三十六部羌渠才是主力。韓遂等人麾下,每部不過數千兵馬。只需籠絡住羌渠,余下各部,可有可無。

  而對韓遂而言,只需將舉事五將盡數除去。自己便成了不敢出頭的羌人,唯一倚仗。

  在明在暗,鏟除所有競爭對手。

  真可謂一舉數得,一石二鳥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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