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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1 圍獵祭祖

  風俗通:“臘者,獵也。因獵取獸祭先祖,或者臘接也,新故交接,狎獵大祭以報功也。”

  圍獵乃是王侯之樂。

  臨鄉侯府車馬盡出,聲勢浩大。便是幾位學壇大儒,亦興致高昂,各乘高車,行進在隊列之中。

  車輪高大,故能在雪地通行。

  劉備乃是詔封輔漢將軍。將軍以下,可設軍候、司馬、校尉、裨將軍、偏將軍、中郎將等。論功行賞,以義父黃忠為校尉。統領數軍。并非不想封義父將軍。義父卻推辭不就。說,論功方可行賞。無功受祿,寢食不安。劉備也就沒有堅持。反正大漢朝風雨飄搖,賊反不斷,有的是機會。

  圍獵,謂四面合圍而獵。又稱狩獵。

  兵法有云,十則圍之。為何狩獵是王侯之樂,從人數規模上便可知曉。尋常之家,如何能湊齊十面埋伏之人?

  鮮卑馬長于關外。能耐嚴寒。數百鼉龍騎,射虎騎,繞行雪原曠野。馬佩鈴鐺,騎士呼喝。驅趕野獸。劉備身披大氅,騎黃駥馬。在義父、徐榮、黃蓋、烏蓮、白卓等人的陪同下,徐徐而進。

  路遇慌不擇路的走獸,便一箭射死。劉備弓術承自三叔和義父。百發百中,無有失手。

  輾轉返回野林西境邊的臨時營地。已有數十輛高車拼湊成一個碩大的車房。車上帳篷高舉,篷內有數個綠釉陶烤爐,一字排開。劉備自居上首。家臣和大儒名士對面而坐。

  烤爐器型精美,四個底足為熊飾,側邊正中各飾以鋪首,爐邊繪制紋飾,爐底還設有漏灰孔和托盤。烤爐內火炭赤紅。家中艷婢手持數枚穿好的肉簽,放在爐上燔炙(fán zhì),右手擺扇驅風,十分熟絡。

  “燔,加于火上。炙,貫之火上。”

  沒錯,劉備正和大儒吃燒烤。

  時下,燒烤成風。

  “炭,燒木留性,寒月供然(燃)火取暖者,不煙不焰,可貴也。”

  ‘桑炭甚美’,‘不煙不焰’。用來炙烤,正當其用。家中來自西域的艷婢,不僅精通牛炙、牛脅炙、牛乘炙、犬其脅炙、犬肝炙、豕炙、鹿炙、雞炙等多種燒烤肉食。還會貊(mò)炙。

  “貊炙,全體炙之,各自以刀割,出于胡貊之為也”。貊,并非古書上記載的一種野獸。而是指先秦時的北方異族。貊字古多作“貉”,往往與“胡”連稱:“胡貊”。泛指北方異族。山海經有貊國,近燕。周禮有“九貉”。足見其族類多而雜。

  所謂‘貊炙’,便是指北方貊人的燒烤。諸如:烤全羊、全豬的胡俗燒烤技藝。又稱:烤全牲。

  貊炙之器,實在過于碩大。不易攜帶。故而此次吃的皆是各種肉串。

  烤肉金黃流油,香氣撲鼻。

  燒烤用簽,多為單股。材質多為鐵制。也有兩股,或三股。稱“兩歧簇”和“三歧簇”。

  吃著噴香流油的燔炙,喝著熨燙好的松泉釀,帳外白雪皚皚,帳內溫暖如春。饒是幾位大儒亦頻頻舉杯,各有歡顏。

  時下,衣食住行,皆與等級掛鉤。

  王侯一日四餐,權貴一日三餐。齊民一日兩餐。一般人家,少有肉食。“食蔬糲葷茹,膢臘而后見肉”。遇災荒更是“常衣牛馬之衣,而食犬彘之食”。

  “夫一豕之肉,得中年之收,十五斗粟,當丁男半月之食。”便是說此。

  富者更富,貧上加貧。歸根結底,還是不均。

  臨鄉戶戶美田五十畝。足可豐衣足食。于是“民間酒食,殽旅重疊,燔炙滿案”。便是明證。

  劉備曾說,平生心愿便是天下皆如樓桑。少君侯言行如一,所言非虛。

  幾位大儒更是感同身受。

  師俸年年漲。從最初的比千石、千石、比二千石,二千石、去年甚至堪比真二千石。月谷一百五十斛,年俸一千八百石。折五銖錢五十四萬。此,還是邑民自發送來。并未從少君侯處領食俸。

  足見臨鄉之富。

  正臘除了圍獵祭祖,還要舉行驅疫行儺(nuó)儀式。

  后漢書·禮儀志中曾描繪漢宮中行儺儀式:選出黃門子第十至十二歲少年,共一百二十人為逐鬼童子。皆戴大紅頭幘,穿皂青衣,手持大兆鼓,還有為首一人,扮演驅邪之神方相氏。方相氏為主舞者,頭戴面具,身披熊皮,手持戈矛盾牌,率十二扮成鬼怪之人,與一百二十童子呼喊舞蹈,擊鼓而行。象征邪魔的怪獸四散逃奔。盛況空前。

  臘祭另有大祭典禮、祈年求福等民俗活動,更不乏因婚嫁娶、慶豐祝壽等各種宴飲。

  整整一個正臘,臨鄉上下皆在歡聲笑語,一片喜慶中度過。想著去年出征在外,烽火連天。如今安然高枕,劉備卻時常會夜半而醒。夢中常現白霧,霧影朦朧中,有赤鹿奔逐。待他去追,卻乘風飛起,遙遙落地后,化為參天巨樹。形如門前五丈桑。

  這便登臨中庭譙樓,與副伏羅氏相見。將夢中情景說與她聽。

  副伏羅氏答曰,大漢以火興。赤鹿屬火。巨樹乃是木精。木生火。乃是大吉之兆。

  劉備曾說將以鹿為幟。既如此,家中老桑,亦當繡在旗上。

  清溪港口,邸舍二層。

  雖已是亥時,卻仍高朋滿座。年前滯留在臨鄉的行商、舟子(船夫),和邑中百姓一起過了個熱鬧的新年。今日,樓桑水軍車輪艦從淶水入海處折返。帶來消息說,渤海已解凍,不日便可南下。便有人高聲詢問:大河如何?

  答曰,大河亦解凍,不日便可通航。

  歸家在望,氣氛更加熱烈。百石以上的大船皆泊在督亢港。滯留在樓桑的多是百石內河商船。故而不問渤海,卻問大河。

  人群中,有一人悵然獨坐。自酌自飲。鄰座行商與他相識,這便問道:歸鄉在即,兄長為何面露愁容?

  那人一聲嘆息,這便放下酒杯:不瞞賢弟。愚兄此來,實為避禍消災。年前,聽聞泗水豪俠史渙,登堂衣秀,投身少君侯門下。少年時我與他相熟。這便趕來相求。恰逢溪谷大建,便想托史渙幫忙上下打點,容我舉家避入樓桑。不料屢次相請,史渙皆言語推遲,不來赴宴。眼看商船便要折返,想著大禍臨頭卻一籌莫展。故多惆悵。

  行商恍然大悟:原來如此。史渙乃義士。必是職責所在,不敢輕離。我與樓桑明庭樂公相熟。不如明日,兄長隨我去官舍,向樂公當面陳情。如何?

  那人大喜,急忙起身行禮:如此,李永多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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