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楓雖然不知道薛紹衡在外面做了什么,但是依照薛紹衡不會拐彎抹角,直來直去的做事方式,江楓覺得他甚至有可能直接把菜塞給了某位顧客。
腌菜團子早就出鍋端過去了,純肉餛飩剛剛也做好放在傳菜窗口上,江楓目前手上沒單子正閑著,到處看哪兒需要幫忙。
“桑鳴,純肉餛飩端走沒?”江楓問道。
“我剛剛看見季月姐端走了。”桑鳴的位置離傳菜窗口近,可以清楚地看到傳菜窗口的動向。
“楓哥,c7要了一份大份的皮蛋瘦肉粥。”
“好咧。”江楓拿起一個湯缽子就去盛粥。
等他盛完了把粥放在傳菜窗口,才后知后覺的反應過來,c7桌好像就是薛紹衡那一桌。
另一邊,大堂里,薛紹衡將剁椒魚頭和菜包雞整份的送出去之后,才反應過來其實可以直接把菜送給別人,于是硬拉著薛花把李鴻章雜燴送給了上班族。
上班族哭了一場,將心中的負面情緒全都宣泄了出來心里好受了不少。他雖然不知道自己為何會這樣突然嚎啕大哭,但隱約能感覺到可能和剛剛吃的那一份李鴻章雜燴有關。
薛紹衡將李鴻章雜燴送給他,他便欣然接受,但是堅持要把錢轉給薛花。
因為表白成功,將薛紹恒看做丘比特的段軒安看見上班族給薛花轉賬才反應過來自己白蹭了人家兩道菜,連忙過去給薛花轉錢。
原本點了一大桌子菜,結果薛紹衡東送一道西送一道,拔絲山藥已經吃完了,桌上就只剩下一盤腌菜團子,餛飩還在季月手上沒有端過來。
薛紹恒和他的朋友們倒是一點都不在意菜的問題,他們用自己才能聽懂的語言嘀嘀咕咕地交流著,玩得不亦樂乎,根本就不想吃飯。
薛花和黃宜婷媽媽沒辦法,給他們一人塞了一個腌菜團子拿在手里讓他們慢慢啃,剩下一個腌菜團則由黃宜婷媽媽吃了。
她們兩個本就是來照顧和陪同這5位大朋友的,吃飯只是順帶的吃飽就行,所以薛花才會在看了一遍菜單之后隨意點了一份皮蛋瘦肉粥。
大多數學者癥候群的患者們在飲食方面都不會很挑,基本上給什么就吃什么。5位大朋友一邊玩著只有他們自己才能知道是什么的游戲,一邊小口小口地啃著自己手中的腌菜團子。
“您好,純肉餛飩,請慢用。”季月將純肉餛飩穩穩地放在桌上。
“你還點了餛飩?”黃宜婷媽媽問道。
泰豐樓這樣的高檔酒樓居然還賣這種街邊普通小餛飩,黃宜婷媽媽感到有些驚奇。
“不是我點的,這些菜都是紹衡點的。他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只點不吃,還到處送人,還好那些人都不介意,看他們的樣子還挺喜歡那些菜的。”薛花道,“不知道他點的餛飩他會不會吃。”
薛紹衡用實際行動證明了,他點的餛飩他會吃。
暫時退出和朋友們的游戲,薛紹衡把餛飩挪到自己跟前,把手上的腌菜團子放進盤中,用勺舀起一個餛飩,對著它不停地吹氣。
等餛飩吹涼了,薛紹衡張大嘴巴,一口包下。
第1個餛飩下肚,薛紹衡的表情變得有些痛苦,他現在很難受,因為純肉混沌讓他想起了一些不是很美好的回憶。
他接著舀起第2個餛飩。
第3個,第4個。
薛紹衡越吃心里越難受,越難受越吃,一碗餛飩很快下了肚。
薛花因為在和黃宜婷媽媽說話沒有太關注薛紹衡的表情,等他發現薛紹衡的表情不太對勁的時候,薛紹衡已經把純肉餛飩吃完了。
“紹衡,你怎么了?你是不是身體不舒服?你是不是肚子痛?你要是肚子痛你就點點頭,你哪里痛就指給姐姐看。”薛花急了。
薛紹衡沉浸在讓他難受的記憶里,根本沒聽見薛花的話,沒有給她任何回應。
薛花慌了。
“紹衡這是不是急性闌尾炎啊?你快帶去醫院,有的病可耽誤不得,這里交給我,我等一下送他們回家。”黃宜婷媽媽連忙道。
“那麻煩你了,晚上我再把錢給你,我先帶紹衡去醫院了。”薛花急忙拉著薛紹衡離開泰豐樓,打車去醫院。
還沒到醫院,兩人還在出租車上,薛紹衡就恢復了正常,表情不再痛苦。
時刻注意薛紹衡變化的薛花松了一口氣,輕聲問道:“紹衡,你現在是不是感覺好一點了?不要怕,姐姐現在帶你去醫院,我們做完檢查就好了。”
薛紹衡搖搖頭,表示自己沒有事情。
“媽媽。”薛紹衡道。
薛花愣住了。
她以為,薛紹衡是不記得媽媽的。
他們父親早逝,村子里重男輕女極其嚴重,她母親一連生了四個女兒才生下了唯一的兒子,除了她之外的女兒都送人了,薛紹衡曾經是她母親唯一的希望。
后來薛紹衡摔了一跤,頭磕在了石頭上,左腦受到劇烈撞擊成了當時眾人眼中的傻子。她母親無法接受這樣的打擊,更無法忍受他人的白眼與流言蜚語,帶走了家里所有的錢財,扔下兩個孩子一去不回。
薛紹衡自患上后天學者癥候群后,就再也沒有說過媽媽兩個字。即使現在的薛紹衡過目不忘,薛花卻一直以為他那時候年紀小,所以根本就不記得媽媽。
“紹衡這是想媽媽了嗎?可是姐姐也不知道媽媽在哪里。”薛花聲音哽咽。
薛紹衡搖頭,他有很多事情想要跟薛花說,但他根本就說不出來,他也知道薛花根本就沒有辦法理解他的意思。
他想告訴薛花,他這些年之所以畫畫一直只畫物不畫人,不是因為他不想畫人,也不是因為他不會畫人,而是因為他不能畫人。
自從他7歲摔了那一跤之后,他眼中的這個世界就變了。
變得黯淡無光,變得色彩單調,再豐富的顏色在他的眼里看來都是極其單調的。他的眼中只有幾種顏色,沒有光彩,一點也不耀眼,哪怕是陽光,看起來都有幾分昏暗。
甚至于他看人都是扭曲的,在他看來每個人的臉都是扭曲變形的,他眼中的世界跟別人眼中的世界是不一樣的。
薛紹衡的畫之所以會受一部分人追捧,是因為那些人覺得他的畫的色彩十分獨特。但他們不知道的是,薛紹衡畫的就是他眼中真實的世界。
但是在剛剛,他吃那碗餛飩的時候,他想到的記憶中的那些畫面,是真實的世界。
媽媽的臉是真實的臉,是正常的臉,色彩豐富,輪廓清晰,不再是他平時所看見的那些扭曲變形的臉。
還有姐姐的臉,媽媽和姐姐的衣服,柜子,桌子,椅子,門,就連地上的土,墻上的蟲子,都是正常的樣子。
它們都色彩豐富,陽光奪目而耀眼。
“媽媽,姐姐,衣服,柜子。”薛紹衡努力想跟薛花描述他剛剛所看到的一切。
出租車停了,他們到醫院了。
薛花結賬,沒怎么聽清剛剛薛紹衡小聲說的話。
薛花牽著薛紹衡手,帶著他下車,走進醫院。
“紹衡,我們現在去做檢查,等下你要乖乖聽醫生的話。”薛花叮囑薛紹衡。
薛紹衡點點頭。
薛紹衡看著醫院里來往的人群,這是一個扭曲的世界。
但是剛剛回想到的,卻是一個真實的世界。
那碗餛飩可真棒。
泰豐樓是這個世界上最棒的酒樓。
薛紹衡想。
“叮,獲得一位顧客的認可,任務進度(3/10)。”
江楓:???
薛紹衡…又做什么了?
他怕不是一位天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