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時辰后,一座新墳已然立在距離先前半里之外的平坡之上。
四周郁郁蔥蔥,斑駁竹影投下,這里不失為一處好地。
秦隱取來一塊臂長的山石,右臂將其壓住,左手握著瑯琊匕。
靈力奔涌三百靈脈間,力透刀身。
刃走龍蛇!
石屑紛飛中,一豎一橫,鐵畫銀鉤!
錚錚殺伐之意透石而出。
——薛錢之墓!
什么永夜,獵金之詞,他提都沒提。
匕首翻飛收回,撫掉石屑。
秦隱起身,右手提著那石碑向下一按。
墓成。
拍拍手,秦隱提起以青藤編制的簍,轉身向山下走去。
“走了,畢方。”
“去哪兒?”胖雀子戀戀不舍的看了一眼這茂密山林,已經成為老手的它能夠感受到…
這山林下躁動不安的竹鼠們。
這可是一片新的天地!
“跟我回趟雞鳴村,然后去七百里外的金陽城。”
“去雞鳴村我倒是理解,你那老娘如何你要不去了解必然不肯安心。但那金陽是什么勞什子的地點,可有這漫山遍野會打架的可愛肥物嗎?”
“沒有,但有叫花雞,去不去?”秦隱連頭都沒回。
“不去是孫子。”畢方轉眼間就飛到秦隱的肩頭。
這只胖雀的碎叨又開始了重復模式。
“你說那雞多可憐,唉。”
“秦隱,要是有漂亮的小母雞能不能刀下留情?”
“對了,這叫花雞有幾種做法?”
“雞腹中能不能多塞點菌菇和松果,那個香。”
一只魔怔的胖紅雀,一名目光冷靜的少年,身影終于消失在這方竹林之中。
薛錢留給他的東西,很是豐富。
那塊看著溫潤通透,摸上去更是暖涼交替的美玉被他隨手扣在腰帶內側。
這玩意說是價值連城也不為過。
兩名郡主護衛臨死前的對視,他哪怕看到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而臨死的薛錢或許遺漏,又或許存了一些別的心思,并未說明。
所以他當然不知道此物竟是九江郡主的佩玉。
反而很是稀罕此物,心想沒事把玩一番也是極為舒服,興致來了或許可以用匕首再將這玉重雕一番。
此玉倒是不需去兌換成錢財,因為秦隱還順便從兩名勁裝男子的尸體上摸出黃金兩錠。
秦隱心中感慨還真是人無橫財不富。
薛錢留下的那本冊子,倒是給足了他一個驚喜。
一本黃階中品的輕身功法——追星腿法。
哪怕對于江河境來說,都是一門上佳的功法。
追星腿法含括兩種功用。
其一是對戰時,以腳踩追星之勢,可驟然提速,出其不意,剛勁狠辣。
其二便是適合遠途奔行。
修至小成便可出腿似流星颯沓,一日奔行三百里。
若修至大成,日行千里,翻山越嶺踏河將如履平地。
若論品階,這門功夫對于江河境來說自然上不了臺面,玄階才是他們追逐的目標,最不濟也得黃階上品。
但追星腿法之所以自夸其果,是因為其大成之后的效果,遠超同階功法。
久經戰場的秦隱自然知道,當強兵擁有卓越的機動之后,將是何等的恐怖。
追星腿法的最大缺點,就是修至大成的難度相比其他黃階功法,簡直難如登天。
“五年可小成,十五年可中成,三十年可大成。”
但對于秦隱來說…
此刻卻成了至寶。
因為他修行的是可將萬法刻于身的太一紋天錄!
追星腿法書冊末尾記載,大成后需要的靈脈已經達到兩千一百之數!
這就意味著催動此法,將至少需要七氣旋!
以七氣旋鐫刻此功大成,換來無以倫比的機動性。
不談以后,僅僅當下已是最優之選!
至于炎火絕,秦隱現在能觀想到的僅僅是圓鼎輪廓,遠未看到其極限所在。
還有最后一物。
秦隱低頭,手中一枚半掌大小的精致銀牌,倒是讓他的目光中多了些深沉與思緒。
似銀非銀,入手寒涼。
正面四字,背面四字。
組合起來赫然是——永夜悲秋,人間無愁。
“天武王朝的刺客組織么…距離魚梁最近的據點,在銀牌外側的布囊上繡著的應當就是…金陽城。”
這枚銀牌他并不打算拿去換一枚中靈銖。
一枚下靈銖可兌金百兩。
一枚中靈銖可兌金千兩!
千兩金對于常人來說,自然是一世都無法企及的財富。
但對于能夠踏入江河境的修行者來說,這卻根本不算什么。
對于一個王朝甚至一個大陸的地下組織來說,更是九牛一毛。
有那拾來的兩錠金,足夠他秦隱接下來的開銷了。
這枚銀牌,為秦隱悄然打開了另一個思路。
“一個偽造隱秘的身份…”
“永夜刺客。”
秦隱低聲的呢喃中,目光深處漸漸堅定。
趙元塵。
這第一杯血茶,就先敬你!
魚梁城外三十里。
清晨的霧靄薄淡,遠處的雞鳴山若隱若現。
當布衣草履的少年出現于村頭時,正在草垛旁刨著蘑菇的張家小胖子猛地瞪圓眼睛。
“秦——”
一只手掌猛地捂住他的嘴巴。
“噓。”秦隱一根手指豎在唇邊,直到張家小胖連連點頭才松手。
鳴村男女老幼加起來也不過一百三十口人,莊稼漢們更早就出去了,而老人們則在村內。
村頭倒是沒有旁人。
秦隱將張小胖拉入草垛之后,沉聲問道:“大牛,我娘怎么樣?”
小胖子瞪著眼睛激動的壓低聲音道:“秦大哥你沒死!你沒死太好了!村里的人都快被嚇死了。這半個多月來隔三差五就有人過來詢問,開始村里人真以為你遇不測了。大娘她…她…我也不知道。”
不好意思的撓撓頭,張小胖看到秦隱皺起的眉頭連忙解釋道:“你先別急,好像就半個月前的傍晚,柴叔推著車從城里回來后,就急忙去你家和茶茶家了。”
“我剛好從村南頭抱著玉米棒子回來,看到柴叔挺著急的,就多在路邊呆了會。”
“沒一刻鐘,就看到茶茶的阿婆背著細軟去了你家,然后拉著大娘一同走了。那會天黑走得急,我也不懂也沒問。后來才知道有人傳言你在城里遭了不測。”
“秦大哥,茶茶呢,她有沒有事,我們都好擔心啊。”小胖子目光中滿是關心。
秦隱沉思片刻拍了拍對方的肩膀,“茶茶沒事,她去了一個很安全的地方,等風頭過了會回來的。”
“大牛,謝了。不要和任何人說見過我,記得沒?”秦隱看著小胖子那有些茫然的眼神,后半句語氣加重。
“曉得了。”張小胖用力點頭,十七歲的秦隱在十三歲的他眼里,和阿爹一樣成熟。
秦隱起身準備離開前,突然又回頭問了一句:“這些天過來的可是官府之人?”
“不是,看著像是那些跑江湖的,佩劍持刀,其中有個瞎了一只眼的瘸子可兇了。”
“明白了,等下次再來給你帶把上好的彈弓。”
秦隱的身影悄悄消失在村頭,留下在原地傻樂的張小胖。
清晨的涼風讓頭腦格外清醒,秦隱仔細思索著剛剛打聽到的消息。
若是知道自己身受重傷的消息,秦趙氏怕早已暈闋過去。
倒是茶茶阿婆的舉動,讓他十分意外。
能在當時的情況下,冷靜判斷出大概情況,然后帶著自家娘親遠離。
這是他迄今為止聽到的最好消息。
阿婆絕非普通人,秦趙氏可以確認安全。
而茶茶…
被昆侖瑤光宗帶走,暫時也應平安。
一切并未向著最壞發展。
鄉間野路無人,思索間已經離開村莊三里之外。
“哈哈哈,今兒怡紅樓可是新來了個清倌人,等忙完爺請你們吃酒!”
“老三豪爽,哈哈。”
土路前方是一座小丘的拐角。
陣陣大笑聲擴散而至,一行人恰好轉過彎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