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婆,阿婆…”
茶茶蹦蹦跳跳的回到自家屋里,一間坐落在雞鳴村最東面的木欄小院。
推門進去,環視四周,明媚的陽光調皮的穿過竹窗,靜靜灑在黃土地面。
當中一張矮矮的木桌,簡單樸素的用品有序擺在上面。
一張雕花銅鏡和紋著大紅牡丹的首飾盒是其中最顯眼的用品了。靠墻臥榻也是干干凈凈、整整齊齊,掛著淡淡的天青色紗帳。
整個房間顯得樸素而不失典雅。
雖然簡陋,但無處不在的細節上,卻反映出這屋子的主人絕非普通的村野之人。
聽到少女輕靈的呼喚聲,坐在墻角縫補衣物的一名婦人轉過頭來,眼中滿是溫和的笑意。
四十歲年紀,穿著一身樸素的麻衣,不施粉黛,雖然眼角布著魚尾紋,但那嫻靜的氣質卻讓人過目難忘。
如果不是是親眼所見,絕對不會把眼前這極具氣質的山野婦人與茶茶口中的“阿婆”相聯系。
“茶茶,你又去找秦隱了?那個小伙子最近阿婆可是都快聽出繭子了。”
聲音帶著寵溺,放下手中衣物,將少女牽到身前,為其細心的整理耳邊鬢發。
隨著年齡的增長,女孩的容貌越來越美。
真是越來越像她娘親了。
婦人眼底深處閃過一絲傷感。
“阿婆~~”
嬌憨的鼻音,茶茶跺腳小小的表示抗議,然后噘著嘴,眼中滿是落寞。
“秦隱哥哥都好幾天不在家啦,他家里一直沒人,茶茶有些不放心呢。”
“是啊,那個壞小子,等回來了阿婆可要好好收拾他,誰讓他令我們茶茶生氣了呢。”
“不不不!可不能收拾他,秦隱哥哥又有沒欺負過我。”
少女連忙擺手,如同受驚的兔子,滿臉焦急。
待看到婦人那一臉寵溺之后,少女瞬間羞紅了臉蛋。
“啊呀。”
一頭扎進婦人懷里。
茶茶鬧了一陣之后,婦人收起臉上的溫和,認真的說道:“巳時已過,你該做什么了?”
“哦…該誦讀蒼南五書、七經、十二傳了,茶茶這就去背~~”
少女雖然一臉苦相,但口中清脆的聲音卻沒有半點磕絆,顯然這些文字早就刻在了腦子里。
“世尊我念鑄琉璃,心行寂滅轉命輪,八辯圓音為大演,時眾得道百萬億…”
走到門口時,女孩小聲嘀咕道:“天天背、月月誦、年年讀,阿婆好兇哦。”
噘著嘴不情愿的出了門。
這些經文和少女抑揚頓挫的聲調和諧的融為一體,猶如陣陣梵音,洗滌心靈。
看著女孩的背影,婦人眼中溫和的笑著,笑著笑著就哭了。
“一壇女兒紅,妾身埋了四十年。”
“我看著她長大了,她長得好像她娘親啊,將來一定很美麗。”
“你說車馬慢,回來的時間或許很長。”
“你說日子長就多看書,多認字。”
“妾身看了十三年,書里的每一個字里都是你…”
“妾身老了,嗓子也啞了,可還是想在余生里都唱給你聽。”
大滴大滴的淚珠掉落在正刺著的錦帕上。
她曾經有個好聽的名字,叫做林夕月。
小時常被人稱贊似天穹明月。
十三歲那年,她豆蔻年華,是無數人捧在掌心里的阿詩瑪,跟著阿娘走出宮門,他拉著她的手說我們做朋友好不好。因為滿手臟泥弄臟了衣服,她哭的傷心欲絕。而他手足無措的被阿爸提著耳朵帶走。
二十三歲那年,追兵已至。他還是那個憨厚的表情,孤零零的騎馬沖來,抱著她滾下山崖,用身體護著她擋那漫天箭雨。他露出笑容:這次你不要嫌我臟。
明明插滿箭支像個刺猬似的,她卻怎么也笑不出來,看著那道高大的身影踉蹌站起,迎向漫天煙塵。
那是他最后的背影。
“等她大了,阿詩瑪就去找你好不好。”
婦人顫抖的手終究是縫不下那最后一針。
窗外背誦的聲音停住,輕靈的聲音帶著疑惑響起。
“阿婆,阿婆你怎么了?又在想阿公了嗎?”
“沒有。”婦人慌忙抹掉眼淚,低聲說道。
“明日帶你上山祭拜父母。”
窗外沒再說話,但茶茶卻看著那虛掩的木門,默默踢了踢腳下的石頭。
所謂的祭拜,其實只是衣冠冢。
她兩歲時看著阿婆埋進去衣物立的石碑。
“阿婆肯定又在想阿公了。”
“可是茶茶也很想念爹娘啊…”
少女的目光有些黯然。
但很快她攥了攥小拳頭,“茶茶,等你修煉成秦隱哥哥口中東方不敗那樣的大英雄后,就能去找爹娘了!加油!”
少女瞬間又斗志滿滿。
茶茶和阿婆的區別就是,茶茶永遠不會向困難低頭的!
爹娘,一定還在,在等著茶茶去找他們。
女孩的亮晶晶的眼中滿是堅定。
魚梁城外十里,寬闊平整的官道上。
一名帶著面紗的女子慵懶的靠坐在車榻上,細蔥般白嫩的手指捏起一枚亮晶晶的葡萄,優雅放入面紗下的櫻桃小口。
當她舒適的瞇起眼睛時,眼眉之間點著一抹殷紅更映襯的整個人妖嬈嫵媚,嬌艷若滴。
四匹駿馬,毛色清一色的潔白無瑕。
車廂豪華精致,玉石流蘇隨風而動,發出清脆悅耳之聲。
一名面色木然的錦衣大漢在趕車,不緊不慢。
官道上的行人看到這氣派的馬車,均下意識的駐足觀看。
再看到那馬車旁邊一名騎著高頭大馬,身著華服的俊美青年隨行后,更不敢阻攔在前,下意識的為其讓開。
“誰家的公子啊,真是俊俏。”
“這氣度,怕不是哪家豪門之后。”
“非富即貴,這馬車里的人也不知道是誰。”
聽著周圍的竊竊私語,那女子眉目彎起,水汪汪的眼中依然是那一抹慵懶,不過卻多了點調笑之意。
“月馨前來魚梁,一路兇險,多依仗白公子了。”
一雙妙目看向窗外,聲音悅耳動聽,帶著三分女兒家的嬌羞。
“巫姑娘這話,江湖之大,白某人有幸與姑娘結伴而行,是在下的榮幸。都說煙月宗的女子不但修為高超,更是天姿國色。以往我還不大信,直到見了姑娘…”
“怎么?”女子再度慵懶的捏起一粒葡萄,恰到好處的問道。
“我白鴻豐過往二十年前所見女子都沒了顏色。”俊美青年笑得灑脫,更顯不羈。
咯咯的笑聲從馬車內傳出:“白公子說話當真比那白牡丹釀成的蜜還要甜,能讓俊杰榜上的才俊如此稱贊,是月馨的榮幸。”
不經意間點出天武俊杰榜,卻是讓男人的眼中浮現淡淡的自得。
天武境內,二十二歲以內的青年高手,方有資格登錄天武俊杰榜。
榜單只錄青年之中最強百人。
是天武王朝公認的大潛力者。
白鴻豐,白氏商會東家,四年前忽起于西疆,今年二十歲,恰以江河境二重入天武俊杰榜。
天武萬億人,位列青年俊杰第九十七名。
這等天資,已不是用出彩和超眾來能形容的了。
“月馨姑娘謬贊,前方就是魚梁城,恰好我白氏商會在這里有個落腳點,就讓白某為姑娘接風洗塵吧。”
“有勞公子了。”
隔著紗簾,女子的聲音帶著點點嬌羞。
白鴻豐臉上露出淡淡的笑容。
能擁有煙月宗的女人,可比登上俊杰榜要難得多。
這能把媚術練到骨子里的女人,他白鴻豐到現在還當真沒有品過呢。
巫月馨,就是他白鴻豐此行…
噔、噔、噔、噔!
一連串急促的聲音驟然響起,打斷他的思緒。
一道煙塵卷成的矮矮土龍由遠及近,瞬間穿過他的胯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