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用!兩個沒用的!”同樣是大捷老朱這次卻是很惱火,自打登極稱帝老朱的脾氣似乎大了許多。{隨}{夢}小說щww{suimеng][lā}現在的他身穿五爪金龍袍,頭戴金絲翼善冠,把鋪著黃綢的龍案拍的嘭嘭作響。
老朱發完火就緩緩的打開眼前的長條形木盒,出現的卻不是什么珍寶,而是一條用生石灰腌漬的手臂,老朱不由得搖頭嘆氣,“真是可惜了!”
沒錯老朱是在為他的仇敵王保保可惜,就是差點把北伐大軍的先鋒圍在太原包餃子的王保保。雖然說是敵人,也從來沒有見過面,但是老朱對王保保卻極為的欣賞,還贊他為真男兒。
老朱必須要欣賞他,王保保雖然不是他的人,可幫他辦的事情可多呢。比如王保保覆滅了龍鳳政權,幫著元廷太子愛猷識理達臘跟至正帝爭奪皇位,和自己人打得不可開交就是不南下跟他老朱打。
真的很想見見這位端著至正帝的飯碗卻幫他老朱干活的人,可惜兩個舅子沒用,就在眼皮底子把王保保給放跑了,最后竟然只拿回來一條胳膊和一雙靴子。
發完了火老朱就批復徐達的奏折,內容有三,第一讓他入潼關攻占陜甘,第二把在太原城內俘獲的王保保的家眷送到應天,第三將斷臂和招降圣旨送到王保保那里。
一個斷了胳膊的喪家之犬不值得老朱花那么大心思,可王保保不是。太原一役王保保單騎逃往大同,隨后攜元天子圣意以齊王之尊收攏關中四將,擺開了架勢準備與徐達大戰一場。
天下未定,這樣智勇雙全有能力有手段的人當然值得他老朱招攬。他把奏折放到木盒子上面,正要讓人送走,就見一個宦官躬著身子進入殿中。
這宦官約莫三十七八歲,面膛黝黑,不高不胖,但是看起來十分精壯,雖然躬著身子走路,腳下卻步步生風,與元廷皇宮中那些偽娘大不同。
“皇上,二皇子和三皇子在殿外有事求見!”宦官的聲音也是中正洪亮,與普通男子無異。
老朱點點頭“哦,讓他倆進來!”
那宦官躬身退到殿外,領著朱小二和朱小三到了殿中,兩人華服錦袍,到了案前恭敬行禮,“孩兒參見父皇!”
兩個皮猴子如今已經長成半大的孩子,眉眼之間和老朱頗為相似,言辭舉止也十分得體已具皇家風范。
看著自己的兩個種,老朱呵呵笑道“免了,你倆有何事?又要出宮去玩嗎?”
朱小二上前一步道“父皇每日忙于政務繁忙辛苦,孩兒特來請安的。”
朱小三也道“孩兒也是好幾天沒有見到父皇了,心中想念的緊,特地和三哥一起前來給父皇請安。”
“你們的孝心朕知道了,若是沒有其他的事情就回去讀書吧,朕要批閱奏折了。”一邊說著就一邊去拿新的奏折。
兄弟立刻局促起來,對視了一眼,立刻苦著一副臉道“父皇不知,宋先生忙著修撰典制,給孩兒們上課的時間越來越少,孩兒兩個正是年少對學識如饑似渴,不想耽擱大好時光。”
老朱沉吟道“倒是朕疏忽了,這樣吧,朕再給你們找一位先生,要不章溢先生如何?”
章溢和劉基、宋濂、葉琛并稱浙東四先生,早年就被老朱招攬到麾下,只可惜葉琛早年任洪都知府時死于叛亂,浙東四先生只剩下三人。能和劉基宋濂并稱于世,章溢的學識自不必說。
誰知兄弟兩個卻道“父皇不必麻煩了,章先生也有政務在身忙的很。要不就讓我倆到舅舅的那個書院如何,那邊有朱先生和羅先生教我二人綽綽有余。”
老朱眼底露出一絲不可覺察的笑意,卻不動聲色的道“在那里可沒有在自家住的舒坦,也沒有人伺候穿衣吃飯,當真要去?”
兄弟兩個重重的點點頭,“母后常說孩兒個不知道疾苦,孩兒正好去體驗一下。”
老朱撲哧笑出聲,馬度的那座書院對他家佃戶的孩子來說簡直就是天堂一般的存在,哪有什么疾苦,不過對這兩個錦衣玉食蜜罐子里泡大的兩個孩子來說確實值得體驗一番。
老朱搖頭道“老二你最是挑嘴,父皇擔心書院的飯食不合你口味,要是餓到了怎么辦。老三你有潔癖,鄉下到處都是牛糞豬糞臭烘烘的你肯定不習慣。父皇不忍你二人到書院遭罪,還是安生在宮里待著吧。”
兩人聞言連忙拜倒在地,“父皇常說不吃苦就成不了材,孩兒兩個不怕吃苦,日后成材方能為父皇分憂、為大明出力,請父皇允許孩兒到書院就讀。”兩人異口同聲,一聽就是事前排練好的。
“既然你倆如此誠懇,朕就成全你們。千萬別沒過兩天就哭哭啼啼的想要回來,書院自有書院的規矩要是違反了免不了受責罰,父王也保不了你們。”
兩人頓首在地,“請父王放心,孩兒定不叫父王失望。”
看著兩個兒子雀躍的離開,老朱皺著眉以手扶額,心道“被老四騙到書院挨趙德勝的棍子還樂呵呵的不自知,真是兩個笨蛋。”
前幾天朱小四回了一趟家,在朱小二、朱小三面前吹噓書院有多么有趣快活,這兩個家伙就開始不安分了,果然不出意料找到自己這里來了。
“嘿嘿…書院!”老朱緩緩的握了一下拳頭,指節咔啪作響,似乎要把什么東西握在手里。
“元生老三老四去書院的事情回頭你給安排一下,明日你送他倆過去。給他倆每人要一間單獨的房子同時再拍一個貼身的護衛,飯食一定要讓學堂的伙房獨立做,好不好吃的不重要關鍵是要安全,另外再抽掉兩百親衛給書院看門。”
那叫元生的宦官笑道“皇上何必這么麻煩,讓二皇子、三皇子和四皇子一樣住在國舅爺家里吃住不是挺好嗎?”
“他倆和老四不一樣是大孩子了,呆在深宮后宅的都快養廢了,何況馬家有老四一個禍害就夠了,再送去兩個這日子就不用過了,呵呵…”老朱呵呵的笑著,忽然想到了什么,“對了,明天記得告訴朱升一聲,他們倆若是再書院犯了規矩,自有我下旨責罰,絕不準趙德勝擅自動手處置。”
老朱終其一生都在不遺余力的拔高皇權,維護皇族至高無上的榮譽,“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不過是騙人的鬼話,真要這么干,他老朱家早就絕種了。
“皇親國戚有犯,在嗣君自決,唯謀逆不赦…其所犯之家,止許法司舉奏,不許擅自逮問…輕則量罪降等,重則黜為庶人,但明賞罰,不加刑責。”這段出自《皇明祖訓》的話說的再清楚不過了,這是老朱內心最真實的寫照。
元生笑道“皇上過慮了,兩位皇子聰明乖巧,在書院讀書有大儒教導,學問定會越發精深,日后定是皇上的左膀右臂。”
老朱撇撇嘴,“才怪!”
他轉過頭來問那宦官,“元生,現在的生活可還習慣嗎?”
一個帝王可以沒有謀臣勇將但是不能沒有宦官,這是不被帶綠帽子的重要保證。元生就是老朱的第一個宦官,這位宦官的身份比較特殊,他是老朱的故舊,是老朱在皇覺寺出家時師兄弟。
天子登極傳檄天下,鳳陽和應天不遠又是老朱的老家,不管官方還是民間的傳播肯定更多更廣,親朋故舊知道了難免有來應天攀龍附鳳的。
衣錦不還鄉如錦衣夜行,帝王依舊不能免俗,可惜老朱很忙還沒有來得及回老家顯擺,窮親戚尋上門了那就更好了,讓他們仔細瞧瞧老子已經不是從前的放牛娃了。
親近喜歡的人老朱就見一見,不喜歡的就賞點東西打發走,老朱雖然摳門但是好面子,銀子不多但是有地。土地不管在古代還是后世就是財富的代名詞,賞給達官貴族還是平頭百姓都拿得出手,交情好的多賞一點,交情不好的就少賞點,總不叫你空手而還。
這位從前出家時的師弟與他在寺院中相互照應交情深厚,老朱也沒有打算虧待,他若要還俗就賜他土地讓他回家娶妻生子綿延香火,若還想當和尚可以找家寺院當主持方丈什么的。
誰知道這位師弟是個奇葩,跟老朱說,“皇上征伐天下草民寸功未立,不敢生受賞賜。草民無才無能,只求能夠貼身隨侍在皇上身邊,求一口飽飯即可。”并且還說君無戲言,老朱當年曾在佛祖面前答應過有一天富貴了就收他做貼身長隨,不能反悔。
老朱以為他不懂的規矩正要再勸,誰知道這位師弟竟然褪掉褲子,露出空蕩蕩的褲襠。為了完成當年的諾言,人家都做到了這種地步,老朱還有什么好說的,不僅沒有治他的君前失儀之罪,還立刻讓他做了貼身太監,不用說此人日后當是宮中宦官之首。
聽老朱問話,元生躬身回道“多謝皇上關懷,元生如今吃得飽穿得暖,再無首座、監院欺凌沒有半點不好。就是常常到了馬桶跟前還總是站著,伸手一摸卻空空如也,不免心中有些失落。”
老朱聞言不由得大笑,元生也是跟著笑,好久方歇。
老朱捏捏酸痛的面頰,“元生還是和從前那般會說笑,唉…去給朕倒杯茶吧。”
元生轉身離去,老朱伸手拿了一本奏折在手里,只掃了一下兩眼就不由得瞇了起來,惡狠狠的道“韃子皇子真是賊心不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