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度一路玩命兒似得的趕到了臨清,可是在他抵達十余天后大軍才集結完畢,眼看著到了二月,運河的冰雪化了個七七八八,隨著徐達一聲令下大軍這才開拔。
沐英已經拆了夾板,只是走起路來還有點跛。馬度對他道:“我教給你的那些康復訓練,你每天都要記得做。”
沐英苦著臉道:“玄重你的那些方法很疼,真的很疼!”
“你要是以后不想變成個跛子,還想領兵打仗的話,老老實實的做!”馬度對貓子道:“貓子你要監督著他,這是我給你的軍令。不用怕他,他現在啥官也不是,你好歹還是個小旗。”
“是!”貓子啪的一下子敬了個禮。
沐英正色道:“玄重一路之小心些,遇到戰事跟在徐叔身邊,保證安全無恙。”
馬度搖頭笑道:“這可不好說,鄱陽湖那次我還跟在皇身邊呢。放心吧,我會保護好自己的。”
老劉道:“爵爺咱們走吧!咱們神機營已經拔營了!”
馬度點點頭,又對身邊的少年道:“二狗,要不你和貓子一起留在臨清吧,我們去打仗很危險的。”
狗這個字被古代人民群眾的廣泛的認可,用來給自家孩子取名的皆是。除了狗子,馬度又知道一個名字里帶狗的,是馬度在曲阜收的小廝。
除了知道自己叫陳二狗,其他一概不知,記事起跟著家里人四處流浪,直到一家人全部死光光,他自己卻頑強的活了下來。
軍營里帶著不方便,馬度想讓他和沐英一起留在臨清。他卻道:“俺見的死人多了,俺不怕死!”
沐英笑道:“我看這小子挺機靈,張五六強多了。你留著當傳令兵吧,貓子給我當傳令兵的時候,也只又這么大。”
“只能這樣了,我走了,你好好養傷,傷好了之后趕緊的回應天!”
沐英搖頭,“這么灰溜溜的回應天我才不干,不等你們打下大都,我追去!”
沐英的愿望注定是沒有辦法實現了,原本以為河北是元廷的核心統治區,遇到的抵抗會激烈一點,誰知道基本是山東河南戰事的翻版。
大軍分作兩路,一路偏師由薛顯和傅友德帶領,從河南出發不費吹灰之力的占領衛輝、彰德,然后從彰德進入河北,然后一鼓作氣河北境內的磁州、廣平、趙州、邯鄲全被占領。
不是薛顯和傅友德太能打,是沒有人和他們打,走到哪里守城的兵將不是投降是逃跑,想廝殺一場都沒個對手。
另外一路則是徐達的主力,從臨清順著運河北,由德州進入河北長蘆,長蘆(滄州)守將立刻遁走,隨后又從長蘆到達直沽(天津)。
守在直沽的是元廷遼陽行省左丞也速,麾下是盡是遼東悍卒,原本以為終于要好好的打一仗了。可是這個也速一聽明軍來了同樣跑了個沒影兒,明軍不僅輕松占領直沽,還在港口獲得不少的補給。
此刻的大都已經近在咫尺,元廷震驚立刻派了平章俺普達朶兒只進巴帶兵抵御明軍。這位大元平章名字挺長卻本事了了,在徐達的大軍前一觸即潰。如此這般,徐達這一路人馬竟沒費什么力氣,打到通州城外。
常遇春的先鋒大軍率先抵達通州,營寨隔著白河與通州遙遙相望。難得的通州的守軍竟然沒有逃走,城頭之旗幟嚴整,似乎準備和明軍拼到底了。
徐達也從后面趕來,端著望遠鏡隔著白河遙望通州城墻。他放下望遠鏡濃眉微蹙,然后把手里的望遠鏡遞給先鋒身邊的常遇春,望遠鏡在先鋒軍的將官手里轉了個遍,最后再回到徐達的手里,眾人這才一起道了常遇春的營帳商量計策。
雖然在臨清時和朱英嘴說的硬,可是大軍一出發他還是緊隨領導步伐,徐達到哪里他跟到哪里,反正神機營有鄧愈。
他反倒是一直在徐達的帳下待著,免得自己一不小心犯了軍法。徐達倒也不在意,無事的時候還常常給他講一些行軍打仗的常識,有時候還要馬度給他講解一下算學。
馬度覺得徐達學這個東西真沒有多少用處,統計糧草人馬?這是一個主帥要管的,但是不需要一個主帥來統計。如果一定要說有點用處的話,那是開發一下徐達的發散性思維,戰爭邏輯,但更是一門瘋子的藝術。
在徐達帳下唯一讓馬度不自在的,是徐達常問馬度意見,馬度卻不敢胡說八道,一是怕說錯了丟人,二是怕擔責任。
“玄重,你以為這通州該怎么打!”剛一到常遇春的帳落座,徐達開始發問了。
“屬下不知,請大帥恕罪!”馬度一如既往的回答,周圍發出輕聲的哄笑,似乎這樣也挺丟人。
馬度不太明白眾人為何如此的謹慎,連常遇春這樣的猛人都要對通州望而卻步,沒有直愣愣的沖過去攻城。聽徐達與眾將商議,這才明白竟然是因為眼前這小小的白河。
白河窄小,搭橋過河自然不是問題,最大的難處是白河跟通州城之間的距離不過三里,空間狹窄。面城背水乃是兵家大忌,一旦攻城不利很容易被對方所趁,狹窄的地形不方便輾轉調動,稍有潰敗,這不起眼的白河變成了黃泉。
城的守將是元廷的一位國公,這位國公的名字在蒙古人當別具一格,五十八,沒錯是這么簡單好記。不光名字特別,五十八國公,忠心又勇悍,徐達的二十萬大軍當前,也沒有要逃走的意思,似乎準備死拼到底了。
眼看著要到大都了,通州又是這般情況,由不得徐達不小心,他可不想功敗垂成。可是眾人商量了半天,也沒想出個好的攻城方案。
馬度在一旁聽了半天,總算是聽明白了,他不由得插了一句嘴,“既然攻城風險大為什么不引他們出城跟我們決戰!”
話一出口,立刻哄堂大笑,連徐達都笑吟吟的看著自己,即使馬度臉皮夠厚也不由得鬧了一個臉紅,心道:“果然什么都不說才是對的!”
常遇春拍著馬度道:“我前鋒已經有四萬大軍,后方還有十余萬人,通州城內不過兩萬余人,守將又不是傻子才不會出城和我們決戰!”
他不傻?那是我傻嘍!馬度自討沒趣,正要默默的坐到一旁療傷,卻聽見有一個人道:“大帥,屬下覺得馬爵爺說得有道理,我們可以引他們出城。”
馬度扭頭一看說話的人卻是郭英,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是諷刺自己?因為馬大腳的原因,馬度和郭家兄弟沒什么往來,當然雙方也沒發生過什么不愉快,但是也不至于這么殷勤的為自己解圍吧。
軍無戲言,郭英自然不隨便說著玩的,“大帥,據屬下所知通州的這位守將跟咱們的常副將軍性格很像,不愛守城喜歡戰陣明刀明槍的廝殺。若以小股人馬到城下引誘他,他必然耐不住性子出城迎戰,屬下愿率領本部人馬做餌。”
徐達搓著下巴道:“可以一試,不過你麾下都是精銳騎兵,損失了太過可惜,不如讓別的營來做吧。”
郭英正色道:“屬下不光要引他們出來,還能反過頭來將他們一軍!剛才聽見馬爵爺提醒,屬下忽生一計,還請大帥與諸位參詳。剛才屬下見白河水汽彌漫,明日必有大霧…”郭英當下把自己的計策與眾人說明。
常遇春道:“你說你能在大霧把潰散的騎兵聚攏?俺老常帶了十幾年的騎兵都沒這個本事,郭四你可不準藏私,有什么竅門可要教教俺!”
郭英笑道:“這也是我在神機營學的,你可以到那里取經,不過也有些訣竅,無它,苦練爾!”
老朱的手底下沒有幾個吃白飯的,郭英是是從神機營灰溜溜的走了,可也是學了一身的本事走的。
第二日通州大霧,郭英帶著麾下騎兵渡過白河到通州城下叫陣,他帶的人不多不少正好五千。元軍守將五十八早接到探馬來報,聽說有五千明軍騎兵城外叫陣,他的第一反應是敵軍有詐。
畢竟今日大霧,誰知道到在哪里藏著伏兵,他立刻派出更多的探子,發現過河的明軍確實只有這些五千騎兵,這位五十八國公立刻便心癢難耐。
作為勇猛彪悍的蒙古漢子,最渴望的戰斗方式那便是提著彎刀在馬背和敵人見真章,躲在城墻放箭不是他喜歡和擅長的。
現在有五千只肥羊送門來,在城下咩咩的叫著,哪有不出門痛宰的道理,五十八當下選了麾下一萬敢死之士出城作戰。
在他眼里蒙古騎兵才是真正的騎兵,之前的明軍之所以勝利,那是因為他們沒有碰到真正的勇士,五十八國公今天要用肥羊的鮮血,來洗刷蒙古勇士的恥辱。
剛與明軍騎兵接觸,五十八立刻興奮起來,不是因為敵人太弱小,相反是因為對方很難纏。這五千明軍騎兵狡猾奸詐,不和他們直接死拼,仗著迷霧的掩護與他們纏斗,且彼此之間配合默契,其戰術很有一點蒙古人早年的風格。
有這樣的本事,難怪五千人敢門挑釁,還能與萬人打個旗鼓相當。五十八越打越是興奮,他也不是吃素的,他早派了兩千精銳從別的城門出去,抄對方的后路。
雙方邊打邊走,已經離城門走出好遠,那伙明軍突然不再纏斗幾支隊伍聚攏在一起,朝著他們沖殺過來。
五十八求之不得,立刻下令與對方戰在一起,兩股騎兵劇烈的碰撞,迸射的不是火花而是鮮血,敵我雙方人人嘶吼著用鋼刀收割彼此的生命。
五十八不得不承認蒙古騎兵的榮光不再了,己方一萬人卻與對方五千人馬真刀真槍打了個旗鼓相當,對方真的相當強悍。還好,這一場戰斗他會贏,當自己派去的伏兵沖進敵方的后陣的時候,他確信這場勝利他必勝無疑。
這致命一擊,讓原本強悍的明軍騎兵,立刻如受驚的鳥獸紛紛的遁入茫茫的白霧。
贏了!一起都在五十八的意料之,他立刻派出五千的騎兵趁勢追殺,只怕在這茫茫大霧之收獲不多。
轟轟轟…
南邊突然傳來一陣劇烈的爆響,五十八的臉色隨之一變,隱隱的聽見頭頂傳來一片呼嘯之聲。五十八不由得心頭一顫,是火器!是明軍的火器!不可能,他派很多的探子搜索,是生怕了明軍的埋伏,白河的北岸除了那一支伏兵不可能還有別的明軍。
莫非是從河對岸打過來的?不可能,這里到河對岸應該還有兩里遠哪!從前聽別說明軍有打兩三里遠的火器,五十八并不相信只以為是他們畏敵怯戰編造的謊話,難道竟是真的?!
是真的!血淋淋的真實!親兵來不及叫喊一聲在他眼前變成肉泥,凄厲的哀嚎與驚恐的吼叫在騎兵群響起,茫茫大霧他看不見但是也能猜到大概是個什么情景!
計了!五十八知道明軍一定還有其他的后手,再不走,真的沒有機會了。他當下帶著驚慌的人馬往回趕,行了沒有多遠見前方的迷霧影影綽綽,隆隆的馬蹄聲越來越近,五十八不可置信瞪大了眼睛,眼前那奔馳而來的,正是之前被他殺潰的那股明軍騎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