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方辰的簡單解釋,蓋達爾和丘拜斯的臉上驟然閃過一絲驚異的神色。
“方,沒人告訴你前天的秘密會議談論了什么吧?”丘拜斯突然問道。
方辰楞了一下,然后有些無奈的搖了搖頭,“我連你們前天開過秘密會議都不知道,怎么可能知道會議上談論點什么。”
“說真的,方,如果我們不是了解你天才般的智慧,我真的會以為那天參加會議的人中.出了內鬼。”丘拜斯嘖嘖的感嘆道。
面對魯茨科伊越發咄咄逼人的攻勢,他們這一系的人自然少不了經常開秘密會議,能參加的人都是他們這一系中,最鐵桿的成員,連盧日科夫和卡丹尼科夫都沒資格參與。
然而在前天,他們終于商量出了個大致的反擊計劃,他和蓋達爾這次來找方辰,其實就是以這個反擊計劃,來征求方辰意見的。
但是沒想到,他這邊還沒說出口,方辰就已經跟計劃不謀而合。
“的確如你說的,葉利欽先生最大的支持者是民眾,而民眾更是俄羅斯當之無愧的主人,那么一旦能夠爭取到民眾的支持,那即便魯茨科伊等人再怎么強勢,也只能退讓了,更無法在議會否決休克療法和私有化。”
說到“休克療法”四個字上,丘拜斯的臉上忽然流露出些許凄苦的神色來。
休克療法這個經濟改革大殺器,并沒有他原本預料的那么好用,事實上這幾年來,俄羅斯的經濟情況非但沒有得到很好的改善,反而引起了劇烈的通貨膨脹,貨幣貶值,民眾的生活也陷入了困苦之中。
然而之所以造成這樣的悲劇,在他看來,就是以魯茨科伊為首的紅色廠長們,太過于貪婪,將原本屬于民眾的財富給掠奪了。
因為通貨膨脹是由俄羅斯央行對經濟注入巨大的補助信貸引起的,而這些補助信貸正是在這些紅色廠長向魯茨科伊以及哈斯布拉托夫,他們在最高蘇維埃后臺的請求和威脅下發放的。
現任央行行長,蘇維埃時期的銀行家,維克托·格拉先科就是由議會任命的。
維克托很高興的為新的信貸放開了閘門,在他的主導下,央行給予工廠的信貸利率是每年1025,而通貨膨脹率則是驚人的的每月25,這也就是意味著這些工廠的信貸成本,還沒有通貨膨脹的速度快。
這些工廠拿到信貸之后,哪怕只是買入物資,然后什么都不干,就可以在下個月的時候將這些物資賣出的時候,輕輕松松獲得10以上的利潤,并且物資留存的時間越久,他們的利潤越大。
按照25通貨膨脹的速度,只需要留六個月,他們就可以獲得三倍的利潤,一年就是十三倍半。
這些如洪水般的信貸對于復興工業沒有起到多大的作用,但卻對經濟造成了消極的影響。
然而讓他更為痛苦的是,他明明知道這些,但卻不得不對魯茨科伊等人妥協。
沒辦法,這些紅色廠長掌握著俄羅斯大量的工業生產力,一旦他們罷工或者使壞,俄羅斯必將陷入混亂,甚至絕望之中。
到時候,那些沒有吃的,喝的,生活用品,連工作都沒有的憤怒民眾們,絕對會將矛頭指向他們這一系,哪怕將他們撕碎了吃掉,都不在他的意料之外。
這也是他為什么會這么積極推進私有化的原因,就是為了把企業的管理權,所有權從這些紅色廠長手中奪走,交給民眾手中。
同樣,這也是魯茨科伊他們為什么不愿意看到私有化推進,越來越咄咄逼人的原因,他們很清楚,一旦讓私有化,尤其是憑單計劃真正施展開來,那套在他們脖頸上的枷鎖將越來越緊,最終將他們勒死。
如果魯茨科伊他們的根基,也就是那些紅色廠長不復存在,那魯茨科伊他們也只不過是一只待宰之羊而已,除非其真敢發動軍事政變。
“所以,經過我們和總統先生的商議決定,號召民眾對改革進行公民投票表決!”丘拜斯面容嚴肅的說道。
雖然知道,葉利欽接下來的動作,絕對是石破驚天的,但聽到后半句的時候,方辰還是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氣。
葉利欽的玩的有些大了。
說真的,他所謂的發動民眾,也只是讓民眾們知道真相,然后舉行幾場支持葉利欽的示威游行而已。
反正民眾們對于他們的廠長,管理層,又或者說準確的說,他們現在的老板,并沒什么好感。
他們的廠長基本上都買下了自己所管理的工廠,然后成為了老板。
如果民眾們知道他們老板的后臺正是魯茨科伊,憤怒的浪潮絕對會將魯茨科伊給淹沒,不說讓魯茨科伊完蛋吧,但絕對會讓魯茨科伊掉層皮,徹底的自顧不暇。
如此一來,葉利欽現在面對的困局自然就解開了。
可現在,葉利欽竟然要發動公民投票表決這樣一個大殺器。
說真的,如果不是他知曉歷史,并且從蓋達爾和丘拜斯的表現中,沒有覺察到葉利欽有任何打算將魯茨科伊等人趕盡殺絕的意思,他真以為葉利欽忍不住了,打算直接將魯茨科伊一窩端了。
不過,方辰此時突然發覺他似乎是有些小看葉利欽了,葉利欽的氣魄和勇氣比他想象的還要高不少。
最起碼,如果他處在葉利欽這個位置,面對如此的情況,他是沒有膽氣發動公民投票表決的。
“公民投票表決,可是把雙刃劍,甚至可以說對葉利欽先生不利的地方會更多一些,所以葉利欽先生真的打算這么做嗎?”方辰神色凝重的說道。
如果公民投票表決的結果利于葉利欽,那么魯茨科伊自然只能俯首認輸,蟄伏一段時間,畢竟雖說議會代表著民眾使用權利,但終究沒有公民投票表決的效力大。
要是魯茨科伊連公民投票表決的結果都敢無視的話,那他只能說魯茨科伊實在自尋死路,葉利欽自然會讓他知道花兒是怎么紅的。
但假如!
假如,公民投票表決失敗的話,那即便葉利欽不辭職下臺,丘拜斯這個現在實際上負責私有化的人,也必須辭職下臺,并且葉利欽的威信將被大大的削弱。
甚至魯茨科伊借著強大的民意,直接提交對葉利欽的罷免案,并且讓議會批準罷免葉利欽,都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總而言之,失敗的后果,葉利欽絕對無法承擔。
而且講真的,方辰覺得事情的局面,應該還沒有發展到這種,幾乎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地步,魯茨科伊現在的咄咄逼人,也只是在爭取更多的權利,或者籌碼而已,并不是要將葉利欽徹底趕下臺。
“只能這樣做了,其他方法只能說延緩魯茨科伊一段時間而已,治標不治本,而且如果這次公民投票表決結果有利于我們的話,我就會在極快的時間在推進私有化,將那些紅色廠長徹底趕下臺,挖斷魯茨科伊的根基,一旦根基被斬斷,那么魯茨科伊距離死亡也就不遠了!”
看著丘拜斯稍顯猙獰的面色,方辰不由臉色微變,葉利欽下的這盤棋,比他想象的還要大。
不過這下,就解釋的通,為什么葉利欽會在這種明明還沒有陷入絕境的時刻,使出公民投票表決這樣的大殺器。
原來其并不只是想讓魯茨科伊暫時蟄伏一段時間而已,而是打算對魯茨科伊斬草除根了。
并且如此一來,方辰就跟前世的十月事件聯系到了一起,他相信前世,葉利欽也發動了這么一場公民投票表決,而且還取得了勝利。
也正是因為這次勝利,私有化才被快速的推進,魯茨科伊的根基也隨之倒塌,然后才有的十月事件,炮打白宮,徹底消滅魯茨科伊一系。
這簡直就是一環扣一環。
而且,這正是十月事件,開啟了俄羅斯的大寡頭時代!
首先葉利欽消滅了那些紅色廠長,并且將俄羅斯的資產都分到了私人手中,也就是意味著大寡頭們不但失去了與之抗衡的制約,更迎來的飛速發的機遇。
這些大寡頭們自然趁著這個機會,飛快的發展壯大。
等葉利欽回過頭來的時候,大寡頭們已經發展到了一個無比龐大的地步,牢牢的掌握著俄羅斯的經濟命脈,成為了一個比當初紅色廠長們還要恐怖的怪物!
再加上民主選舉制度本身的弊端,總統候選人必須向資本家低頭,只有獲得資本家的資金支持,其才能有成為總統的可能,所以葉利欽只能坐視大寡頭們的存在,并且與之緊密的聯合在一起,邀請其登堂入室,參與政治。
別列佐夫斯基等六大寡頭控制著俄羅斯50的經濟。
想到這里,方辰瞅了一眼別列佐夫斯基。
別列佐夫斯基這位前世,俄羅斯最大的寡頭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在支持葉利欽競選成功之后,別列佐夫斯基被任命為國家安全會議副秘書以及車臣事務首席談判代表,成為俄羅斯頂尖的大人物,也是美國總統競選者嘴中的“克里姆林宮紅色教父”。
一瞬間,方辰明白了,全部都明白了,他著實有種豁然開朗的感覺,仿佛俄羅斯的所有未來發展都盡在他的眼底。
見方辰似乎有些不贊同的意思,蓋達爾正想再解釋幾句,可誰知道,方辰突然身體挺的筆直,慷慨激昂的說道:“我全力支持葉利欽先生,發動公民投票表決的想法!”
聽了這話,蓋達爾和丘拜斯頓時愣住了,甚至就連自問對方辰還是比較了解的別列佐夫斯基等人也傻了眼,有種脖子被人擰了個一百八十度大旋轉一樣。
方總剛才明明還不同意呢!怎么這說變就變了!
緩了幾十秒鐘之后,丘拜斯這才有些哭笑不得的說道:“方,我雖然很高興你能這樣想,但你轉變的實在是太快了。”
他剛才還在想以什么方法和說辭,來說服方辰,結果可好,他還沒開口,方辰自己就變了。
他現在著實有種蓄滿一拳打出去,但卻打空了的感覺,別提多難受了。
“我只是想明白了,這樣也挺好的,說真的,我已經迫不及待想跟魯茨科伊他們來場大決戰了!”方辰笑著說道。
見方辰的確是明白了公民投票的意義,蓋達爾贊賞道:“方,你的確是我見到最聰明的人。”
說真的,當時葉利欽拋出個想法的時候,他們這些其實也是不同意的,非了葉利欽好大的勁,這才算是將他們給徹底說服。
方辰不可置否的笑了笑,然后直接問道:“那葉利欽先生打算以什么問題,發動公民投票表決。”
他可不想跟丘拜斯和蓋達爾陷入無盡的商業互吹中,他早就過了那個勁了,現在這個世界誰的夸獎能讓他稍微動容一下的,恐怕也就是朱院長、長者和太宗三人了。
除此之外,連葉利欽和克林頓都差點意思。
“一共四個問題,第一,你支持葉利欽嗎?”
“第二,你支持葉利欽的經濟政策嗎?”
“第三,你同意提前進行總統大選嗎?”
“第四,你同意提前進行議會大選嗎?”
聽完這四個問題,方辰下意識的砸吧下嘴,葉利欽的狠辣再次超出了他的預計,果然是推翻蘇維埃的一代狠人啊。
尤其是第四個問題,簡直就是要刨魯茨科伊和哈斯布拉托夫的祖墳啊,一旦民眾同意提前舉行議會大選,那魯茨科伊和哈斯布拉托夫在議會的勢力,基本上可以宣告瓦解一半了,葉利欽絕對不會放過在此時摻沙子進去的機會。
但同樣,一旦民眾同意提前舉行總統大選,那葉利欽也離完蛋不遠了,畢竟只有對現任總統十分不滿意,才會提前舉行總統大選。
那這個時候,前總統即便有參選的資格,民眾也絕對不會選擇其的。
說真的,方辰此時突然有種看到卡梅倫舉行,脫歐公投,自己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自己的既視感。
雖然兩者并不可以相提并論,結果可迥然不同,但方辰就是控制不住自己往這個方面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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