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著甚苦奔忙,盛席華筵終散場。
悲喜千般同幻渺,古今一夢盡荒唐。
該聊的事情都已經聊完了,該吃的該喝的,也都吃吃喝喝罷了,邵義夫,鄒文淮等人走了。
只是同樣都是走,各自的心情恐怕會大不一樣,既然做出了截然不同的選擇,有人得意,自然也就有人失意,但笑到最后的是邵義夫還是鄒文淮,那只能等歷史來驗證了。
將酒席撤掉,郭鶴念將方辰請到了按摩室。
本來方辰還有期待,畢竟前世街邊可見的盲人按摩,按摩會所還沒有徹底流行起來,他也好久沒有按摩過了,但是看到兩個身強體壯的漢子走過來,方辰不由扯了扯嘴角,跟他想象的有點不一樣。
注意到方辰的表情,郭鶴念頗有深意的說道:“按摩是個體力活,還是由男子來比較讓人舒服一樣。”
方辰頓時面色微滯,有種小心思被戳破的尷尬。
輕笑一聲,郭鶴念趴在按摩床上,閉著眼睛,邊享受邊說道:“按摩華夏自古有之,從商代殷墟出土的甲骨文卜辭中就發現了按磽二字,也就是按摩的古稱,《史記·扁鵲倉公列傳》更有扁鵲以按摩治療虢太子尸厥的醫案。自《黃帝內經》從秦漢時期出現之后,華夏歷代都有按摩科,按摩博士,形成了一整套的治療體系,宋、金、元時期更是將按摩用于婦科催產,到了明代,太醫院將按摩列為醫政十三科之一。”
“按摩在母國一直發展昌盛,但可惜,到了清朝,崇儒尊道的封建禮教占據統治地位,認為按摩有傷大雅,屬勞力者的賤技,系非奉君之道,遂使按摩術遭到政府的冷落。”
“至于前朝…”
說到這里,郭鶴念冷哼了一聲,有些譏諷的說道:“崇尚西醫,立朝不久便提出“廢止舊醫,以掃除醫事衛生之障礙”的方針,隨后又認為國醫在科學上無根據,中醫師一律不許執業,從而排斥了中醫的社會地位,按摩更被人們視為醫家小道。于是,從事按摩行業者寥寥無幾,反倒是在東南亞流行了起來,不過當朝成立之后,到是撥亂反正,延續華夏文明,以實踐為真知,陸陸續續將此道恢復了。”
大概這就是他父親是清朝人,而他出生于前朝年間,在將近三十年的時間都一直奉前朝為正朔,也曾大量為前朝捐錢捐物,卻為什么更喜歡今朝的原因之一。
方辰目瞪口呆的看著郭鶴念,過了數息,這才唏噓的搖了搖頭,欽佩的說道:“沒想到,郭董您對按摩之道如此的精通。”
“精通到算不上,只是年齡大了,見得多了…”郭鶴念話音一轉,突然扭過頭看著方辰說道:“今日的事情,你怎么看?是不是覺得心中有股郁氣,覺得鄒文淮不識抬舉。”
方辰笑了兩聲之后,沉吟一下,認真的說道:“郁氣到談不上,只是有些無奈罷了,六叔,鄒文淮他們將版權授權給我,應該是件合則兩利的好事才是,可…”
說到這里,方辰欲言又止,過了數息這才繼續說道:“可他們的態度,卻仿佛我是想要巧取豪奪,白占他們的便宜一般。”
嗯,沒錯,方辰之所以用上了他們二字,顯然覺得跟鄒文淮一樣想法的人,不在少數。
從最后的情況來看,這些人甚至包括六叔,之所以同意將影視版權授權給他,大部分只是看在他的面子上而已,而不是他能給他們帶來多少的收益。
在慶幸自己面子果實貌似又進一步大成的同時,方辰著實有種哭笑不得的感覺。
說真的,如果不是為了VCD這未來價值千億的龐大市場,以及想要為華夏知識產權的建立做出一點點貢獻,讓普羅大眾可以理直氣壯的用上便宜的正版產品,他才懶得趟光盤這蹚渾水。
再者說了,就光盤這未來頂多區區三五個億的收益,他真不怎么放在眼中,犯不著費勁這么折騰。
但這些人卻依舊是這種態度,方辰不知道是該笑他們眼皮子淺,還是愚蠢。
不過不管怎么說,即便動機并不是那么正確,邵義夫,林白欣,鄭宇彤,向家兄弟還是做出了正確的選擇,倒是這鄒文淮是死鴨子嘴硬,一條路走到黑了。
仿佛一眼看透方辰心中的想法,郭鶴念唏噓的搖了搖頭,“他們倒也不是說蠢,只是他們不了解你方辰,包括這鄒文淮也是如此。”
他認為邵義夫他們這次犯錯,就犯在了不了解方辰上面。
像他這樣從去年開始就關注方辰,并且下功夫研究方辰的人,才會知道自己面前這位不到二十歲的“毛頭小子”究竟有多么的可怕。
自從方辰從洛州起家之后,所做的的決策就沒一個有重大失誤的,幾乎所有的決策都踩在了時代的關鍵節點上,獲得了理論上才可以獲得的最大利潤。
可以說方辰好到連他都自嘆不如,甚至思索良久,都不知道當世又有誰能在這一塊跟方辰比肩的。
投資葉利欽也就罷了,投資克林頓簡直就是神來之筆。
而且方辰還有一個顯著的特點,但凡他插手的行業,想要做的東西,就沒有沒做成了的。
交換機行業多么兇險,有富士通等八大通信巨頭割據分裂的把持著,不還是被方辰打的落花流水,丟盔卸甲,連總經理都換了好幾個,區區幾個盜版商,方辰怎么可能打不掉。
并且方辰這個人是個很大方的人,不管是公司的職工,還是給擎天供貨的供應商,哪個不是賺的盆滿缽滿的,內地大陸年產值上億的企業,有不少都是擎天的供應商。
就依照擎天的發展勢頭,不說華夏商界的半壁江山屬于擎天,但發展成華夏之三星,應該不難。
但轉念一想,郭鶴念還是搖了搖頭,想要成為三星太難了,非天時地利人和具在不可,最重要的是,還能得到上面的扶持,跟上面極為親近才行。
幾乎三星所有的逆勢擴張,都是得到南高麗政府的大力支持,要錢給錢,要政策給政策,才最終實現。
可看方辰平日里的行事作風,顯然方辰并不打算這么做,這就有些難了。
聽郭鶴念那么一說,方辰不由楞了一下,不知道郭鶴念為什么將邵義夫跟鄒文淮一起相同并論。
見狀,郭鶴念笑著說道:“誠然,鄒文淮這次走了一步爛棋,沒有將電影授權給你,以后有他哭鼻子的時候,可義夫兄又未嘗沒有做過這樣的蠢事,甚至我覺得義夫兄當年的所作所為比鄒文淮現在辦的事情還要更蠢一些。”
方辰腦子轉了兩圈,然后不由的苦笑一聲,承認郭鶴念說的有道理。
就如之前所說的那樣,嘉禾公司的出現,不就是因為邵義夫不肯給予鄒文淮,邵氏電影公司股份嗎?
如果邵義夫知道鄒文淮會出走,并且還會成為自己半生的大敵,恐怕也不會吝嗇那點股份了。
至于為了區區八千美金放跑了李小龍這樣的國際巨星,他相信邵義夫每每想起來,恐怕也是腸子都悔青了。
“人這種生物,受到眼界,經驗,智慧的限制,總會做出一些錯誤的決斷,其中不乏是在放關鍵節點做出的,但錯就是錯了,人生如棋,落子無悔,最終只能抱憾終生。”方辰若有所悟的喃喃自語道。
郭鶴念贊許的看了方辰一眼,在年輕一代,不,當代所有人他見過的人中,方辰的才情,悟性無疑是最最上選的。
第二天一大早,方辰走了,在平淡無奇中,在不少有心人的注視下,默默的乘坐前往鵬城的汽車走了。
香江的事情對于他來說,已然了結了,他不在乎鄒文淮究竟是怎么想的,回到家之后,會不會在暗中賭咒,說一定要在電影版權上做出成績來狠狠打他方辰的臉,又或者扎他的小人,整日里三跪九叩求他早死。
或許是請的東南亞的大師,給他下的降頭也說不定,畢竟香江人還是挺信這個的,方辰心中笑了笑。
現在VCD上市在即,將光盤做出來,能讓客戶用光盤可以用,不至于陷入有VCD而無光盤,這樣可怕的境地就行。
畢竟沒有子彈的槍,興許還可以上刺刀,而沒有光盤的VCD連砌墻都嫌棄它不結實。
一到小霸王,方辰就跑到了光盤廠。
光盤廠的規模并不算大,畢竟是從東倭那邊購買的全自動生產線,只需要六百多個員工就可以滿足,十二條生產線,每天日產量三十多萬張的生產任務。
這樣的規模放在擎天系中,別說是個分廠,就是個大點的車間而已。
不過說來也是,生產光盤本來就不是什么復雜的事情,確認完節目源之后,就可以通過蒸鍍、電鑄、拋光、沖孔等工藝制作出來一塊金屬鎳盤。
而這塊金屬鎳盤則被稱之為母盤,所有光盤都是刻錄這張母盤中的內容,而如果想要生產其他光盤的話,再換上相應內容的母盤就行了。
母盤制作完畢后,光盤生產線再將PC原料烘干注入母盤中,涂DYE涂層,濺鍍,涂膠,如此一來,一張光盤就基本上制作好了。
再經過在線檢測,離線檢測,兩道關卡就可以進入印刷,包裝,入庫,發貨成程序了。
看到方辰對生產線并不太滿意,金至江趕緊說道:“這已經是世界上最先進的光盤生產線了,是公司專門跑到東倭,跟索尼公司的人談了許久,才買下這些生產線的,平均一條生產線二千多萬。”
可誰知道方辰竟然搖了搖頭,“我并不關心這條生產線究竟先進不先進,也不在意這條生產線究竟花了多少錢,我就是想知道我們自己能不能生產出這樣的光盤生產線?”
金至江頓時變得目瞪口呆,想要說話,但他的話還沒有說出口,方辰詰難的話語就如同連珠炮一般轟了過來,“小霸王作為國內使用生產線最多的企業,也是生產電子產品最多的企業,而富士康作為國內,乃至于全世界首屈一指的代工企業,并且因為是灣灣企業的原因,技術并不怎么受到封鎖,而擎天通信也有豐富的生產線使用,維修改進經驗,在這種已經知道光盤生產原理的情況下…”
說到這里,方辰深吸一口氣,目不轉睛的看著金至江,一字一頓的說道:“你能不能告訴我,小霸王有沒有制造光盤生產線的能力,讓我們自己將這兩千萬的光盤生產線錢省下來,甚至可以賣給其他企業,掙他們的錢?”
沒想到連光盤生產線,方辰也要打自研的主意,并且還要將光盤生產線賣給其他企業,金至江不由難以置信的脫口而出道:“您不是要壟斷國內的光盤生產嗎?”
他很清楚方辰對于國產化率追求已經到了何種變態的地步,大到供應鏈條,小到工量卡具,方辰都追求國產化率,甚至有些東西國內沒有,就要求擎天自己做。
但他真沒想到連光盤生產線都是如此,這下他徹底搞不懂方辰了。
按照他的想法,此時國內光盤生產能力,加起來一共才幾百萬而已,方辰直接弄了一個上億生產能力的光盤廠,這不就是要壟斷的意思。
可壟斷企業,并且以方辰的性子,追求可以制造光盤生產線,他并不奇怪,但為什么還要賣給其他企業,這他就不明白了。
方辰看了一眼眼前的光盤生產線,然后徑直說道:“首先,我覺得光盤生產線不難,如果我們自己想想辦法,是有能力克服解決的,再者,誰告訴你,我想要壟斷國內的光盤了?”
國人有一個很厲害的特性,就是一旦知道某個行業可以掙錢,就會一股腦的進入,然后將其打到白菜價,甚至非要搞得的大家全部都不掙錢,才肯罷休。
光盤廠就是如此,而且還是情況比較鮮明的那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