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因為彩電被這么一轉手，結果又落到了自己手中，還是熱得了，方辰整個人顯得有些了無生趣，就如同窗外的蟬鳴一般，單調無聊。
見方辰這般模樣，張宇驟然變得有些緊張，拘謹，感覺到一股無形的壓力，如同厚重的枷鎖般將他緊緊桎梏了起來，全身上下都不舒服，如坐針氈似的。
見狀，方辰心中微嘆一口氣，就準備離開了，有時候他的確是想跟張宇這位前世的老領導，老朋友聊幾句的，可現在看來，這種小小的愿望已經變成了奢望，甚至可以說，僅僅跟自己同處一室，對于其恐怕都是一種折磨和酷刑。
沒想到方辰突然要走，張宇不由楞了一下，然后突然腦中一道念頭閃過，他不由輕輕咬了咬牙，鄭重其事的說道：“方總，我知道我剛才是辜負了您一番好意，但我想說，我對擎天通信，對04機的支持，不說肝腦涂地吧，但絕對會不由余力！”
方辰詫異的看了張宇一眼，不知道張宇為什么會說出這樣的話來，也不知道張宇說這話是什么意思？
表心意？
似乎用不著吧？
而且他應該清楚自己不可能為他開口要官之類的。
看見方辰眼中質疑的目光，張宇頓時感覺一陣酒意上頭，整個人驟然變得慷慨激昂，激動難耐！
他噌的一下站起來，眼睛直勾勾的盯著方辰，無比認真的說道：“方總，真的，這真是我內心的真實想法，我對擎天通信工作是百分之百歡迎和支持的。”
“您恐怕不太清楚，那些外國佬欺負咱們欺負的多慘，從咱們身上賺了多少錢，這幾年用的都是富士通的交換機，還算是好一點，之前用歐美企業生產的交換機，別說局領導了，就是市委領導看到我寫的計劃書，都害怕。”
說到這，似乎隱隱有一道淚光從張宇的眼眶中閃爍。
聞言，方辰的面孔驟然變得柔和了起來，點了點頭說道：“我知道。”
“不！您不知道！”
可誰知道，張宇竟然梗著脖子，一臉赤紅激動的大聲叫嚷了起來。
緊接著，也不知道張宇想到了什么，竟然扭頭打開了文件柜，在如同小山般的文件中，翻了起來。
方辰在背后連翻了好幾個白眼，得，自己這位老領導的牛勁又上來了。
沒過多久，張宇就從柜子里拿出來了一疊厚厚的文件，打開后交給方辰。
張宇看都不看文件一眼，神情激動的徑直說道：“這是1988年，我剛剛當上計劃科科長時，做的一份計劃書，也是局里迄今為止投資規模最大的計劃書。當時因中繼電路不足，常難順利接通，中繼電路不斷增加，又使市局匯接中心和縣局支局交換機的工作能力很快接近極限。為此，經局領導匯報，市里同意局里，要在1990年要建成數字通訊網絡的申請。”
“隨后經反復論證后，局里決定由省郵電設計院承擔工程設計，并且也由省局出面與瑞典愛立信公司談判，最后簽訂合同，合同內容包括5.8萬線市話和800線長話程控交換設備，數字微波傳輸設備端、端，光纖通信電纜2端，PCM復接設備以及配套的電源、空調等設備，局本身的樓房和附屬建筑物5萬多平方米等等。”
“其中程控交換機和PCM設備使用瑞典貸款，由瑞典引進，微波傳輸設備使用挪威貸款由挪威引進，人工接續臺、114自動查號臺、計費系統等使用國產設備。”
“整個工程投資2.7億元，其中交換機設備利用瑞典貸款3500萬美元，折合華夏幣2.1億元，傳輸設備利用挪威貸款300萬美元，折合華夏幣1800萬元，局本身的樓房和宿舍基建約6萬平方米，2000萬元，管道、電纜工程1200萬元，發電機、電源設備、空調設備、蓄電池、配線架等配套設備和交通運輸費、施工費等1000萬元，在工程實施過程中，同時進行人員培訓，在兩年時間內通過請進來或送出去的辦法，讓愛立信公司為我們分期分批培訓技術員工431人次。”
看著張宇悲憤交加，眼淚飆飛，一字一頓的背誦著文件上的內容數據，方辰頓時沉默了，不知道該說什么好了。
的確，的確，他不知道啊！
如果不是張宇拿出這份文件，他真的沒想到在1988年，區區5.8萬線市話，800線長話的數字通訊網絡居然要這么多錢。
也怪不得市領導看了張宇這份計劃書都害怕，2.7億別說1988年了，就是現在，對于洛州市來說，都是天大的壓力。
要知道，1988年洛州GDP也就才五十億，財政收入大概十個億左右，并且這十個億其中有一半是要上繳省里和中央的，也就是說，洛州自己手里可以花的錢也就五個億左右。
結果卻要在郵電局這一個單位，把手中一半還多的錢花掉，砸2.7個億，方辰想想都替市里覺得難，畢竟洛州還有那么多張嘴等著吃飯，還有大量的項目等著錢來建設。
幸虧大部分的錢，也就是設備那部分的2.28億都是瑞典和挪威貸款解決的，而市里真正需要立馬負擔的，也就是基建、管道、線纜、發電機等等之類的5200萬元，要不然恐怕市里瘋了，才會同意郵電局建設數字通訊網絡。
但轉念一想，方辰不由搖了搖頭，雖說是利用貸款，但貸款也是要還的，而且還要支出額外的利息部分，如果按照五年還完的話，差不多等于洛州市，每年10的財政都花在了這個項目上了。
說到底，還是歐美企業的設備太貴了，僅僅設備投入就2.28個億，這些設備如果讓擎天通信現在來做的話，應該只需要三分之一的價格，甚至他有信心控制到6500萬以內，畢竟一臺萬門的04機，售價才九百多萬，5.8萬線也就五千五百萬左右。
算起來，差不多能給國內節省1.5億左右，這年頭的一點五個億，著實是個天文數字，不知道能辦多少的事情。
說個不好聽的，把全市所有中小學翻修甚至哪怕新建一遍都足夠了，并且剩下的錢還足以讓所有中小學生都不再輟學，甚至鬧不好什么愛心早餐工程也可以做起來了，畢竟全市也就四五十萬中小學生。，
哪怕不把錢全部花在這上面，花在其他的發展建設方面，也行啊。
反正不管怎么說，手里多這么多錢，總歸是好的，結果全讓外國人給掙了去。
而且他可以打包票說，愛立信和挪威這些通信設備的實際成本，也不會比6500萬高，并且如果大家都除去人工成本的話，愛立信他們這些國外通信設備企業的成本反而還比擎天通信低得多。
就如他之前所說的，國外也不是所有東西的成本都比華夏高，反而是科技含量越高，國外比華夏的成本越低。
方辰幽幽嘆了一口氣，沒辦法，誰讓華夏技不如人。
落后就要挨打這句話，在此刻著實體現的淋漓盡致。
但轉念一想，方辰突然覺得有些不對了，他前世是1996年到的洛州郵電局，而這個計劃是1988年造的，雖說時隔八年，歷史稍微有點久遠，可他也不應該一點這事都不知道，而且前世局里也沒有在1990年建成5.8萬線，800市話的數字通訊網絡啊。
明明是在1993年才建成的，而且設備什么的用的也是富士通的。
說真的，今天如果不是張宇拿出這份文件來，他真不知道這事。
莫不成是他的蝴蝶翅膀又扇動了起來？
方辰不由心里一咯噔。
可這也不應該啊，他1990年才重生的，這1988年的事情，再怎么樣也跟他沒關系吧？
莫不成其中有什么他不知道的變故？
而且剛才張宇的表現，著實有點嚇到他了，竟然幾乎一字不差的將文件內容背誦了出來，尤其是這些干枯無聊的數據，即便這文件是他親手寫的，這也有點匪夷所思了。
并且1988年距離現在已經過去了四年，過了四年還能記得這么清楚，這是要多么記憶深刻才行。
說個不好聽的，說張宇把這些東西刻在了骨頭上，他都信。
下一瞬，方辰不由打了個激靈，他突然想起個問題來，張宇為什么要把這些東西記得如此深刻？
一種細思極恐的感覺，瞬間涌了上來。
“這些設備實在是太貴了，但貴了也就貴，誰讓咱們華夏生產不出來這些設備，人家技術水平高，該人家掙錢，可誰知道第二年，愛立信和挪威方面直接把合同給撕毀了，壓根不打算履約了，我跟局領導親自跑到瑞典，結果可好，人家連大門都不讓我們進，態度極其傲慢，說華夏不配用他們的設備。”
說到這，張宇的神情變得更加悲憤激昂了起來，“有這么做生意的嗎？就算第二年國內出了點事情，但也不能這么吧？什么狗屁契約精神！”
“而且他們撕毀合同也就罷了，還扭曲事實來誣蔑我們，反而說是因為我們的不好，欺負人也沒有這樣欺負人的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