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辰扭過頭來，看著陷入沉思中的馬華滕。
說實話，馬華滕有這種畏難情緒，他不奇怪，甚至可以說這種情緒在此時才是普遍的。
經過十幾年改革開放，睜眼看世界，面對外界的巨大優勢，國人反而已經不那么自信了，甚至可以毫不客氣的說，現在的華夏，比六七十年代，蘇維埃專家撤走，自己沒有數據，哪怕打算盤也要研制出兩彈一星，這種天地可換，舍我其誰的雄心壯志和堅定決心，真的遜色了許多。
就如聯想從技工貿轉為貿工技一樣，聽起來的確不爭氣，但卻是此時絕大部分企業的選擇，像華為那樣堅持走自主研究的企業，著實寥寥無幾。
但要知道，高技術才有高利潤，如果擎天真的能研制出來例如flex碼之類的高速無線尋呼編碼格式，那擎天所研制出來的這套傳呼系統，必將傲立于世界之巔，也必將把那些老式的，用pocsag碼編寫的傳呼系統打的潰不成軍，扔進歷史的垃圾堆中。
就如同摩托羅拉flex碼橫空出世后，橫掃八法的景象一樣。
而這樣的傳呼系統也必將給擎天帶來豐厚的利潤，大量的資金！
以大量資金投入科研，然后以高科技獲得高利潤，這種高投入，高回報才是擎天應該走的路。
這條路的確挺難，但方辰慶幸的是，他是個華夏人，他身處華夏，這條路即便難，但還是有走得通的可能。
要知道在這個世界上，百分之九十五的國家，是連走這條路的資格都沒有的。
以2018年來說，華夏每年畢業四百萬理工類大學生，而美國是四十萬，如果除掉百分之五十二的國際生，比如華夏人，印度人等等，美國每年畢業的理工生只有二十萬，華夏是美國的二十倍，這就是華夏的優勢，無與倫比的優勢。
即便在質量上我們存在一些劣勢，但我們巨大的數量優勢，不但能將質量劣勢彌補，甚至還能遠遠超越。
這就是華夏為什么制造業產值占世界三分之一，是美國，東倭，德國三大世界制造強國制造業產值加起來總和的秘訣。
當然，我們在頂尖科學家的數量上跟這些國家還存在巨大的差距，有些學科如果排世界前十的科學家，華夏有可能連一個都排不進去。
但如果排前一千個，一萬個，華夏人所占的比例將雄踞于世界，絕對的世界第一，我們的科學家，工程師是世界上最多的。
“我等會立馬回去組織力量，去編寫新的高速無線尋呼編碼格式，如果我做不到，您就把我給撤職了。”馬華滕狠狠一咬牙，破釜沉舟的說道。
說實話，他真不想去編寫什么無線尋呼編碼格式，這種事情能是他一個二十二歲，大學還沒畢業的人干的事情嗎？
但不干怎么辦，方總連說他不合適擎天的話都已經說出來了！
他現在答應下來，即便做不到，最起碼還能死的晚一陣子，如果不答應的話，現在立馬就要死了。
說實話，他真的舍不得現在，舍不得擎天，倒不僅僅說舍不得擎天一年給他開的二十萬年薪，或者未來兩三年能拿到的百萬年薪，更舍不得的是整個無線尋呼系統。
無線尋呼系統是他用心血造就的，從大二他就開始編寫無線尋呼系統軟件，然后這幾個月在擎天更是盡心竭力，嘔心瀝血，廢寢忘食的努力工作。
說現在這套無線尋呼系統是他的親兒子，絕不為過。
而且他也舍不得現在的團隊，說實話，他從小到大，除了成績算得上出色之外，其實就是一個平平無奇的人，是來到擎天之后，他才體驗到當領導是個怎樣的感覺，而離開擎天之后，恐怕不會再有這么重視他的公司了，他大概率是只能從底層員工干起來。
正所謂大丈夫不可一日無權，已經做了領導，并且還有很大的機會成為公司副總以上的人物，拿著百萬年薪，這讓他怎么舍得放棄。
“或許我們努力了也做不到，但如果我們連努力都沒有努力便放棄了，那我們以后一定會抱憾終身。”方辰緩緩說道。
馬華滕重重的點了點頭。
“另外，也不說非指著你們那小貓大貓兩三只，三四十個研究員來研究，你可以把項目委托給國內，甚至國外的高校，或者通信研究所，并且多委托幾個也不是不行，大家一起來做這個新一代無線尋呼編碼研發工作，無非就是多花點錢而已，我這人什么都缺，但真就不缺錢。”方辰淡淡的說道。
聽完方辰這話，馬華滕頓時松了一口氣，經過方辰這幾句話的開導，他已經有信心多了，如果能發動國內外高校和研究所的研究力量，編寫無線尋呼編碼真不是什么比登天還難的事情，還是有一線曙光的。
“有您這樣的老板，我保證一定完成任務。”馬華滕半是恭維，半是表決心的說道。
聞言，方辰邊無奈的揉著自己的額頭，邊看著馬華滕，還是太年輕，太生澀，這馬屁拍的真是干干巴巴，麻麻賴賴的，一點都不圓潤，有點糙了！
似乎也覺察到他這個馬屁沒拍好，馬華滕的臉瞬間就紅了。
不過，他說的也是真心話，這年頭誰不缺錢啊，能像方辰這樣，說自己最不缺的，就是錢的人，滿華夏也找不出來幾個。
“行了，馬屁少拍，多干活，我等著你們出成績的那一天，到時候我給你們慶功，紅包什么的絕對五位數起步，另外還有一點，我剛才不是跟你說把傳呼機做的大一點嗎，你就照現在這個尺寸，把傳呼機整個再放大一號。”方辰指著傳呼機說道。
“然后屏幕再放大一點，就這么只能顯示兩行，連一大小都沒有的屏幕，這不是惡心人嗎，而且咱們的短信功能一上線，就這么一行八個字的，看個短信還要翻個好幾頁，累死人了都，屏幕必須要大一點，至少2.5以上。”
對于方辰這種已經習慣手機屏幕至少是5.5的人來說，就傳呼機包括現在大哥大那丁點大的屏幕，真是難受死了，一點都不習慣。
聽了這話，馬華滕心里飛速的算了一下，然后面有難色開口說道：“2.5是不是太大了，如果以五十毫米長來計算的話，寬度基本上在四十毫米了，要是把這樣屏幕作為標準，那做出來的傳呼機簡直就是巨無霸，跟手掌差不多大小。”
方辰大概想象了一下，的確是有點大了，要知道大家比較熟悉的功能機諾基亞5300，這款06年發售的音樂手機，是不少年輕人第一款手機，其屏幕也就不過才2而已。
但2的話也不行，因為傳呼機比5300的屏幕要長一些，如果按照長五十毫米來計算的話，屏幕的寬基本上就沒有了，才六毫米而已。
“2.2吧，這樣的話寬還能有個25毫米，二比一的長寬比看著也不錯，另外你要想辦法把屏占比給擴大一些，要不然整個傳呼機就顯得太笨重了。”方辰說道。
“屏占比？”馬華滕詫異的問道，這是什么鬼東西，他怎么從來都沒有聽過。
“這是我發明的一個詞，指的是屏幕占據整機的比例，你現在這個傳呼機的屏占比基本上在50左右，你要想辦法提高到65以上。”方辰臉不紅氣不喘的說道。
屏占比這個詞在后世，大家自然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手機廠商們也一直在追求更高的屏占比，企圖減少那些大下巴，大額頭，以及大黑邊，甚至為此還研制了打孔屏，升降式相機等等科技。
這些都是為了在給用戶更大屏幕的同時，還能保留更小的機身。
聞言，馬華滕頓時感覺頭皮發麻，對于方辰來說，這就是一句話的事，但對于他來說，意味著屏幕不但要變動，外殼，按鍵，里面的主板，走線也需要重新設計，瘋了真是瘋了。
“另外顏色上，你也可以增加更多的顏色來，最好是那種金屬烤漆，能反光的，或者你直接把外殼做成金屬的也行，但要薄一點，不能太厚了，要不然就太重太沉。”方辰說道。
傳呼機其實也有鄙視鏈的，漢顯鄙視數顯，摩托羅拉漢顯鄙視其他漢顯。
而站在所有傳呼機最為頂端的，就是摩托羅拉漢顯彩色尋呼機，綠色，紅色，金色，藍色，什么顏色都有，而且在太陽的照射下還會反光，離多遠都一眼看見。
馬華滕不由眼睛一瞇，他大概想象了一下，一個2.2屏幕，尺寸比其他傳呼機還要大一圈，有著閃閃發光金屬外殼，而且還能傳遞七十個字信息的傳呼機，的確很誘人，走在街上，別提多拉風了，絕對是整條街上最靚的仔！
不過，他突然意識到一個問題，不禁開口問道：“您為什么要限制到70個字呢？”
此話一出，方辰不由也楞了一下，眨巴著眼睛，幾秒鐘說不出話來，他之所以說70個字，只是因為前世短信一次性最多能發出去的就是70個字而已。
沉吟了一下，方辰說道：“你其實拿打字機模擬一下，一些日常內容，大部分都是在70個字以內，如果70個字都說不完的內容，大概率已經不是短信可以解決的了，另外最重要的是，我怕你研究出來的編碼方式不夠高速，不能一下子發送太多的字。”
方辰所說的這些東西都是真的，只不過所說者并非方辰，而是短信的發明者而已。
短信的發明者根據實驗，發現大部分的內容都可以用140個字符說完，而一個漢字等于兩個英文字符，所以一條短信的上限就是70個字了。
正是因為如此，東倭，南高麗這種同樣使用方塊字的國家，短信上限都是70個字。
然而140這個數字，也被微博和推特給繼承了下來，不過后來微博已經改了，可以發長微博，但推特卻始終維持在140個字符，歷史的慣性就是如此的微妙。
說個很有意思的歷史慣性，英國窄軌鐵路的寬度是四點八五英尺，這個尺寸跟以前有軌電車軌道寬度一模一樣的，但這個尺寸也不是有軌電車發明的，而是繼承之前四輪馬車的輪寬。
四輪馬車則繼承的是古羅馬戰車，至于說古羅馬戰車的寬度，則由兩匹馬并排在一起的屁股寬度決定的。
延續了一千多年，從古羅馬延續到了近代，更換了四五種交通工具，一個尺寸的設定卻始終不變。
馬華滕悻悻的點了點頭，合著因為他不行，不能發明更高速的編碼方式，所以才限制70個字的。
這真是人在家中坐，鍋從天上來。
“另外，這種技術的積累，對于以后我們研制2g基站，設定2g標準是有好處的，所以說不惜一切代價也要做出來。”方辰認真的說道。
在歷史上，今年12月，短信剛被研制出來的時候，因為一開始使用的是點對點的邏輯，其實并不好用，直到1994年才完全成熟。
而如果擎天研究出來的短信方案比較成熟的話，這就會成為擎天的獨門絕技。
但再一想想，國內2g的普及速度，方辰不由的嘆了一口氣，算了，還是先玩好交換機再說吧。
接下來，方辰也懶得再多說什么，直接又開始自己的題海生涯，讓馬華滕自己等吳茂才注冊傳呼號回來。
吳茂才回來之后，打電話給傳呼臺呼叫了幾次，發現的確沒什么問題。
陪著方辰吃完晚飯，馬華滕有些疲憊的走出了餐廳，今天對于他來說，著實是一場大考驗，方辰提到這些要求，幾乎全盤推翻了他之前所做的努力，所有的東西都需要重做。
甚至要不是方辰說了一句，之前的努力就當是為了打基礎，是必不可少的一步，他恐怕更難受。
其實對于方辰來說，這句話并不是安慰馬華滕的，還真是如此，如果連模仿，仿造就做不好，或者說沒做過，就憑空去做創新，這不是空中樓閣，壓根就沒成功的可能。
所以說，他之前才沒給沈偉，馬華滕提太多的要求，也是他為什么非要讓馬華滕來莫斯科，讓他耳提面命的教導一番的原因。
他今天基本上充當的就是一個產品經理的角色，只不過像他這樣，有著將近三十年先進見識的產品經理恐怕也是蝎子粑粑獨一份。
方辰突然有些自鳴得意。
“也別難受了，雖然今天拍馬屁的手法有點糙了，但沒關系，多拍幾次就好了，以后我再傳授你點拍九爺馬屁的手法。”
看著吳茂才一臉認真的模樣，馬華滕頓時感覺有點暈，他難受是因為這個才難受的嗎？
不過，吳茂才這么一說，他突然覺得也挺有道理的，一個拍不好馬屁的下屬，注定是一個不合格的下屬。
“走，吳哥，咱倆再喝兩杯去。”
念頭一動，馬華滕徑直拉著吳茂才朝著自己臥室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