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風凜冽,正是一年最冷季節,可這個冬季,西安城卻分外的熱鬧。
若是往年,西安城自然不會這么熱鬧。
自當年魂部落叩關之后,西安城為西部屏障的這一說法便越發盛行,加之這里確實是聯盟最北之地,很多人不愿意再此長居。
即便因各種原因需要居住于此,也多選擇在西安城的東城外的土地上居住,而不愿長居城內。
這是因為當年那一戰的影響,也是因為西邊的人部落。
人部落不像聯盟,聯盟自從火部落開始就斷了奴隸制,可人部落至今仍有奴隸制。
根據很多西面逃來的奴隸講,那邊的生活非常不易,與天地斗爭,與野獸奪食。
災年幼子可食,豐年又要被剝奪,這幾年更是雨水太多,導致黃粟減產,生活便越發的不易了。
這只是導致逃奴增多的一個原因,還有一個原因就是人部落如今內政不靜。
諸侯開始與人王爭位,雖然還沒有內戰,卻也是內斗不斷,小范圍的摩擦一旦發生,這些奴隸不是慘死,就是成了替罪羊,不跑才怪。
有一些人,甚至從西涼城那邊向聯盟逃,這一路,凍死餓死不知凡幾,能活到這里的西涼逃奴,十不存一。
“這樣的部落,早就沒有存在的意義了,等大軍一到,必是群奴響應。”
牛將軍瞪著一雙大眼,站在西城墻上說道。
他這話是說給前方的元帥凓的,可凓只是望著城墻下的大軍,沉默不語。
倒是站在凓旁邊的西安城主木巫搖了搖頭。
“你不認同?”
牛將軍瞪著一雙大眼睛問道。
面對牛將軍的凝視與質問,木巫臉上并無絲毫恐懼。
如今聯盟軍政分離,互不統屬,他自然不怕得罪牛將軍。
加之現今實施三省六部九品制,若論官職,他是從二品文官,領西安城及周邊政務的一方大員。
而牛將軍,若不在軍中,算是從二品武將,領將軍號,卻也只是散職。
如今入了軍,卻只做到正三品,領了一個護軍參將的名頭,職位還不如他,他又有何懼怕的。
“人部落愚昧,不習文,不懂武,更不談忠義,不涉廉恥,牛將軍跟他們談自由,他們也不懂。”
木巫這話說的在情在理,表情也沒有鄙夷或其他情緒,只是公事公辦的態度,但牛將軍卻頗為不滿。
“若不懂自由,他們逃到西安城做什么?”
牛將軍這話已經帶了足夠的火氣,惹得凓回頭看了他一眼,嚇得他瞬間低眉順目許多。
“那是他們以為這邊有主子需要他們,結果來了卻發現沒有,不知道多少奴隸知道這件事,居然悲痛的自殺了。”
木巫搖著頭,唏噓的說道。
牛將軍一愣,何止他錯愕,即便是凓也疑惑的望向木巫。
“因為這里沒有主子,自殺?”
凓詢問道。
木巫點點頭,道:“確實有這種事情,初次聽聞的時候,我也是很驚訝,想不到人會被一個想法緊固而死。”
“或許本身就是不想活了。”
狼將軍忽然插言,吸引了眾人的注意力。
狼部落常駐西安城,經常深入草原狩獵,倒是見過許多人部落人。
“愿聞其詳。”
木巫拱拱手說道。
他雖然與駐扎本城的三個明部落相安無事,卻也沒有得到他們全力支持與認可,更未獲得他們幫助。
這一次狼將軍突然插話,或許是他撬開三個部落的契機,因此他才立刻貼過來。
“在人部落,若是逃奴重新找到主子,得到主子認可,便可以請求主子把家人交易過來。”
狼將軍緩緩開口,聲音很是低沉。
“那些家里出了逃奴的主子,為了在交換中獲得好處,會暫緩處置逃奴的家人,可這日子也拖不了多久,這些人應該是知道這邊不會有人幫他們交易家人后,才選擇自殺的。”
他這話說完,眾人許久都沒有開口,各自緘默著,一時間都不知道說什么好。
凓也沉默的看著外面集結的大軍,目光深邃,也不知在思考什么。
“這…這也太過愚昧了。”
牛將軍憋了半天,就說出這么一句話。
狼將軍瞥了他一眼,道:“你以為聯盟就好了許多?”
牛將軍一愣,一時間不知道狼將軍是什么意思,還是木巫開口為他解惑。
“前幾年太初想做全民教育普及,打破聯盟內的愚昧,可幾位祖巫研究后發現耗費太多,最后也不了了之了,所以…”
木巫望了一眼天真浪漫的牛將軍一眼,接著說道:“所以聯盟內不通文字者甚多,甚至有些小部落依舊以聚集在一起的方式生活,很是封閉。”
他這最后一句“很是封閉”,拖得很長,略有深意。
“我等明圖騰部落都已經打破抱團居住的方式,這些小部落還敢這么放肆?”
牛將軍瞪大一雙眼睛,疑惑的問道。
“哼。”
狼將軍不滿的哼了一聲,看樣子是不想給他解釋什么。
又是木巫,無奈開口道:“明圖騰部落是靈部部落,得到太初封敕,各方面照顧的都很好,分開了生活也不差,小部落不行的。”
牛將軍還是有些迷茫,可凓卻開口打斷了他繼續詢問的想法。
“太初常說,說話做事,都要端正,今日西征,本來只是因為人王的求助,可如今看來,卻也是掃平污穢之地,我等,當得起正義之師四個字。”
凓掃視眾位將軍,眾人趕忙肅穆,便是木巫,也恭敬的站直身形。
“待下面軍隊聚集,我們即刻出發,狼將軍率領戰兵五千為前鋒,掃平沿途中小部落,探明前路,可能做到?”
凓望向狼將軍問道。
“敢領軍令狀。”
狼將軍單膝跪地,捶胸說道。
凓沒眉頭一皺,道:“這等小事,立什么軍令狀,說能不能便可。”
“能。”
狼將軍又雙手抱拳說道。
“下去整軍,你最先出發,記住,要嚴苛軍法,不得讓軍士濫殺無辜,否則我拿你問罪。”
凓沉聲道。
“是。”
狼將軍再次應下,起身便要離開。
“狼將軍稍等。”
說話的確是凓的參謀長,他叫住狼將軍后道:“若敵人向東望城送信,且讓他去,不必阻攔。”
狼將軍疑惑的望了凓一眼,見凓沒有反對,便又再次拱手應下,隨后轉身下了城墻去整軍。
“大日將軍。”
凓又喚出大日部落的將軍,下令道:“你領五千人為我左軍,護我左翼,有問題么?”
“沒有。”
大日將軍捶胸應道。
“那就去整軍吧。”
聽了凓的話,大日將軍立刻下城整軍。
“銀月將軍。”
凓再次下令,這一次走出的確是一個女將軍,手持嗜血槍。
“你領兵五千,為我右軍,護我右翼,可有問題?”
“沒有。”
銀月將軍的聲音清脆,可現場卻沒人敢小看。
她那一手嗜血槍法,戰起來凌厲的很,在場的將軍都體驗過。
“下去領兵。”
銀月將軍立刻應下,起身去領兵。
“牛將軍,你領兵五千,護我后路,為我后軍,去吧。”
到了牛將軍這里,凓卻沒有問題什么,只是讓他速去。
這確實因為凓了解這個笨牛,若是問他有沒有問題,他一定會說沒有問題,然后再問一句,可能就有什么問題了。
凓懶得麻煩,直接讓他去做便是。
這牛將軍別看傻頭傻腦,但執行軍令最是不差,讓他為后軍,凓心中安穩。
“雄鹿將軍、蛇將軍、天馬將軍、食鐵將軍、契約將軍,你們五人各自掌兵五千,以雄鹿將軍為主,掌管輜重兵,有沒有問題?”
五位將軍分別起身出來,雄鹿將軍站在最前方,率先表態沒有問題,其他將軍也一一表態。
待這五人下去,剩下的人都不會有單獨領兵的機會了,其中幾個將軍臉上顯現失望神色。
“你們留在中軍,幫我執掌兩萬中軍將士。”
凓看了一眼失望的眾人,沒多說什么,但還是很高興的。
軍人渴望戰爭,渴望軍功,那是敢戰之心,正是軍隊需要的。
“我要木巫幫我準備的人才,都湊齊了么?”
軍令吩咐下去,眾將軍下城選兵還要一陣,凓有的是時間。
“勉力為之,湊出了三百余人,算上巫送來的九百人,共湊一千二百人。”
木巫拱手說道。
凓點點頭,深邃的目光再次西望。
這一次出征,戰斗的難度在他看來不大,但后勤保障卻尤為重要,因為很可能要殺到西涼城。
西涼城在大草原極西之地,四萬大軍,兩萬五千輜重兵,共六萬五千人在敵境行走,麻煩少不了。
他要的這些人,都是有過行政經驗,并且懂得便宜行事的文官,為他安定打下來的后方之地。
后方出問題,才是這次西征真正麻煩的地方。
“元帥,還是要有防患后方有變之策啊。”
木巫自然知道這些人的用途,但他還是忍不住說了這句不應該他管的話。
凓沒有呵斥他,只是點頭笑了笑,道:“策略是有的,也不怕告訴你,若真的后方糧草供應出了問題,大軍卸甲去輜重,直接一路殺回來便是,只是損失較大。”
木巫略一思索,這確實也是一個方法,便安心了不少,又想到自己無意間探查了軍情,有些惶恐的拱了拱手。
凓卻并不在乎,只是點了點頭,沒再多說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