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羨慕迪安,喜歡那種‘在路上’的感覺,那無非是要體驗一種自由自在的生活方式。”這句話可以說是鐘躍民對自己人生追求的宣言。
在陜北插隊遇到秦嶺時,他也說過,“凱魯亞克的那句話說的真好,我還年輕,我渴望上路。帶著最初的激情,追尋著最初的夢想,感受著最初的體驗,我們上路吧。”
回到京城和周曉白重逢,他說,“除非你和我一樣,自愿選擇過一種‘在路上’的生活,你行嗎?”鐘躍民始終保持著這樣的信念,他有能力也有資本過這樣的生活,可周曉白卻不一樣,一直到多年之后,她才從鐘躍民的影響中恢復過來。
沈隆受了她的恩情,不愿意她這一輩子糾結那么久,所以才專門過來說了這么多的話,不管是周曉白做出改變也好,還是果斷醒悟過來也好,總歸能好一些。
沈隆繼續說道,“既然你那么喜歡他,看看這本書終歸沒什么壞處。”
鐘躍民在多年之后看到在路上的時候,才恍然發現,自己遵循多年的信念全都在凱魯亞克這本書里。
說完沈隆站起身來,“好了,今天就說這么多吧,我該回醫院去了,等我去陜北之后會幫躍民早點去當兵的,你也好好想想這事兒。”
“我知道了,我一會兒就去找這本書好好看看。”周曉白醒了過來,聽沈隆這么一說,她方才醒悟,自己對鐘躍民了解的還是太少太少了。
從公園出來,倆人分道揚鑣,沈隆回醫院,周曉白也沒去鐘躍民家,她去找來沈隆說得那本在路上,在家整整看了好幾天。
看完之后她的臉上沒了笑容,搞得周鎮南還以為出什么事兒了,被周曉白以即將離家,舍不得他們應付過去。
在周曉白離家參軍的前一天,鐘躍民在家里給她送行,如果是以前,周曉白肯定會感動不已,甚至是受寵若驚,可看完了在路上,對比主人公和鐘躍民的言行,周曉白覺得正如李奎勇說得那樣,自己恐怕很難拴住鐘躍民了。
鐘躍民家的客廳里靜悄悄,留聲機的印象里傳來柴可夫斯基的憂郁小夜曲,兩個人的心里都有淡淡地憂傷在流淌。
鐘躍民和周曉白每人手里拿著一杯紅葡萄酒,他們默默對視著;鐘躍民舉杯道,“曉白,明天你就要走了,我為你踐行,干了這杯。”
周曉白目光迷離,“別干,喝一口,好么?”
“為什么?”
“杯子里的酒沒了,宴會就要結束了,可我不想讓它結束。”兩個人各自飲了一口。
鐘躍民嘆了口氣道,“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
周曉白一沖動,差點就要固執地反駁,“有,就有不散的宴席,我的宴席永不結束。”可想想在路上,再想想李奎勇的話,她的話到了嘴邊卻變成這樣,“躍民,到了陜北,你打算怎么辦?”
鐘躍民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道,“打架的事兒是不能干了,拍婆子的毛病一時半會兒改不了,在當地娶妻生子過日子唄,不然怎么建設社會主義新農村。”
周曉白抬起頭來凝視著他,久久沒有說話,這讓鐘躍民有些不適應,按說周曉白聽到這話不是應該哭著罵他一場么?
淚水從周曉白眼角涌了出來,可她硬是強忍著沒哭出聲,她知道自己和鐘躍民的故事該結束了,她從包里掏出一本黃皮書遞給鐘躍民,“有個看過這本書的人,說你和書里的主人公挺像的,開始時候我還不信,現在看來還真是這樣;明天我就要去當兵了,估計你也不想有我這么個拖累,所以這本書就當做分別的禮物吧,我去的部隊你也知道,你要是還記得我,就給我寫信,不記得就算了…”
“曉白!”鐘躍民愣住了,周曉白今天是怎么了?其實原本今天他就打算和周曉白說分手的話,可沒想到周曉白竟然先他說了出來,讓他茫然不知所措。
周曉白悄然離去了,那本書就放在桌上,鐘躍民愣了一會兒,端起酒杯一飲而盡,拿起書翻看起來,他很好奇這本書里到底說了些什么,能讓周曉白有如此大的變化。
這本書不是公開出版的書籍,只有高級干部出入的內部書店才有,據說是供他們批判學習用的,書的封面是黃色或者灰色,沒有任何裝飾,俗稱“黃皮書”或者“灰皮書”,這些書在大院子弟圈子里很流行,鐘躍民和鄭桐就看過不少。
在路上的故事很簡單,主人公薩爾為了追求個性,與迪安、瑪麗盧等幾個年輕男女沿途搭車或開車,幾次橫越美國大陸,最終到了墨西哥,一路上他們狂喝濫飲,高談東方禪宗,走累了就擋道攔車,夜宿村落,從紐約游蕩到舊金山,最后作鳥獸散。
然而鐘躍民翻了幾頁就被迪安-莫里亞蒂吸引了,他藐視權威,無視傳統,聽憑本能和個人意志的驅使,做事瘋狂而不顧后果,和鐘躍民自己的行事喜好頗有相似之處,看著看著他忍不住大聲朗讀起來,“我還年輕,我渴望上路。帶著最初的激情,追尋著最初的夢想,感受著最初的體驗,我們上路吧…”
二十多萬字的小說,鐘躍民翻來覆去看了好幾遍,一直到實在扛不住了才上床睡去,等他重新醒來的時候,已經快晚上了。
這也讓他錯過了給周曉白送行的機會,在火車站,周曉白的目光一直看向站臺,可是一直到火車開動,她也沒有等到鐘躍民的身影。
周曉白終于沒忍住倒在羅蕓懷里哭了出來,她知道她的初戀已經結束了,那個充滿叛逆的英俊少年終究是不屬于她的。
而就在這個時候,沈隆再次偷偷摸出醫院,朝宣武區南橫街走去,那里是他的家,家中還有他母親、三個弟弟還有兩個妹妹。
“哥,你怎么回來了?”剛進胡同,就看到三弟李奎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