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擲彈隊的好漢得令后,立刻從右翼突出。
他們輕便靈活,僅著冬氈與純棉甲,全靠鑲鐵的盾牌保護自己,因為要經常蹲在地上,他們有厚厚的護膝甲。
他們隊伍百人,皆背雁翅刀,七十人背負萬人敵袋,左右共八顆的萬人敵。
又三十人為飛雷手,三人一組,一人攜筒,二人背彈,共有火箭發射筒十桿,飛雷袋二十袋。每袋裝三發的火箭彈頭,每發重七斤,類肩包似的捆背在負彈手身后。
此時發射手皆將火箭發射筒扛在肩上,粗粗長長,中間空洞,內為鐵管,外包護木,涂了紅漆,后端也較大,有若大喇叭。筒上還有照門與準星,用來瞄準之用。
發射筒重量六七斤,并不重,此時各筒里面都插了一根飛雷彈,頭部尖尖大大,有若長矛頭,穩穩卡在筒口前端。然后粗長鐵桿探入筒內,長約三尺多,一直從后端“喇叭”處探出。
此時桿子后端的蓋子皆已旋開,露著長長的引線,各桿尾部還皆有尾翼,三塊傾斜的小鐵板,發射后保持旋轉穩定之用。
這就是新安軍新式武器飛雷,類竄天猴原理發射,彈頭生鐵鑄造,內裝鐵彈子一百顆,最大射程可達百步,但一般七十步發射。
火箭筒與彈體全重十三斤,扛著頗為輕松,更不說擲彈隊都是魁梧大漢,發射手們扛著犀利武器,個個健步如飛。
每組負彈手跟在他們身后,內一人手中纏著火繩,此時火繩都已點燃。
看沖在前方的萬人敵手們,也是個個火繩纏在自己左手上,右手持著萬人敵,隨時準備點燃投擲。
他們由隊長常如松帶領,大聲怒吼咆哮,氣勢如虹的從右翼邊上突了出去。左側后方傳來口令聲音,右翼兩總甲等軍們,也快速的移動上來,準備包抄攻打正面軍陣的韃子們。
他們正要從韃子側翼突進去,忽然常如松一頓,眾擲彈手也是吃驚看去,就見前方百多步外,蹄聲有若驚雷,數十騎人馬披甲的韃子重甲正轟隆隆前來。
他們人馬合一,手中長槍直指,一身銀光粼粼的鐵甲,在陽光下如此的耀眼生輝,他們身后一片斜尖的如火小旗,就在寒風中鼓舞到極致。
他們馬速奔騰到極限,勢不可擋而來,那種彪悍血腥的氣息,就是在這個距離范圍,都可以明顯的感覺到。
“韃子白甲兵!”
常如松大叫,看韃子騰騰而來,鐵蹄所致,積雪被踏得亂濺飛射,那種人馬合一的兇悍,便若無堅不摧的戰車。
這個老擲彈兵顧不得多想,依平時的訓練本能,立刻喝道:“飛雷發射,前方七十步,射擊!”
新安軍的飛雷以百米,也就是七十步為標準,都有三到五秒的延遲。
它們靈感來源民間“二踢腳”、“竄天猴”等煙火的發射,火藥前后分為兩層,最外層發射推動火箭前行,飛行一段距離后,里面燃燒的引線點燃彈頭密封的火藥,產生劇烈的爆炸。
這類煙花早在宋朝就有出現,并不稀奇,關鍵是引線什么時候引燃彈頭密封的火藥爆炸。
因技術局限,總有早炸晚炸的事情發生,最后楊河決定,冷兵器時代,晚炸要比早炸好,統一發射多長的距離后,統一延遲多長的時間爆炸。
這個倒好處理,飛雷里面使用標準化引信,以七十步的標準,落地后延遲三到五秒爆炸。
而依韃子的馬匹速度,七十步也正好,他們沖到這個距離差不多前后爆炸。
聽到隊長命令,所有擲彈手全部蹲下,所有飛雷手站成一排,他們以照門看準星,估算發射筒的角度方位。雖不敢保證落得很準,但訓練多了,大致的距離還是估得到的。
負彈手也立刻閃到他們身旁,免得被火焰灼燒噴到,飛雷發射后,噴出的火焰硝煙可是非常兇猛的。
而各組手中纏著火繩的負彈手,也立刻抓住各火箭彈尾部的引線,用火繩點燃,十根引線立時“嘶嘶”的燃燒起來,噴著讓人心驚的火花。
猛然各桿火箭筒的喇叭口處噴出長長的火光,濃濃的硝煙覆蓋了各人身后的方圓位置,似沒有知覺,濃密的煙霧中,十發飛雷就躍出筒口,向著天空呼嘯而去。
它們沒有后座力,不會炸膛,也不需要清膛,除了精度差點,用藥量大點,沒有別的毛病。
它們在空中飛掠,在尾部傾斜板作用下不停旋轉,保持了一定的精度穩定。雖然寒風凜冽,氣流不定,但沉重的火箭彈飛行,軌跡卻不是很歪斜,保持了一定的直線。
它們凄厲尖嘯,拖著長長的尾焰,在藥力越發燃燒下,飛行途中還騰騰加速。
它們若墜落的流星,重重的插在前方約七十步左右的雪地上,就在前方韃子重騎所要經過的位置。
而雖然發射的藥量用盡,但引信卻在內中燃燒著,慢慢靠近彈頭部分密封的火藥位置。
蹄聲響徹如雷,鄂碩、科爾昆等人仍然騰騰奔來,他們人馬合一,雖五十多騎,氣勢卻勝過千軍萬馬。
他們鐵蹄重重踏在雪地上,一片激起飛濺的彌漫雪霧。
他們眼神殺伐,神情堅定,相信在他們巴牙喇鐵騎下,世間沒有什么可以阻擋他們的腳步。
他們放開馬速奔來,每秒超過十米,蹄聲沉重又有節奏,形成一片非常有韻律的轟隆響。
他們也看到前方的動靜,那些散兵發射過來什么?神火飛鴉?
倒是很絢麗,就象天邊劃過的流星,但轉眼落在地上不響不動,還離眾騎遠遠的。
他們知道南蠻火器很多,但大多糟糕,以為對面火器盡是精良,沒想到也有殘次品。
鄂碩一曬,剛才的神火飛鴉讓他想到流星,又聯想到人的生命,也是這樣絢爛、短暫。
便若那楊練總一樣,他絢爛的生命將要終結。
帶著這個念頭,他與科爾昆等人轟隆奔過那些不聲不響的神火飛鴉們。
猛烈的爆炸!
胯下馬匹騰空,撕碎,鄂碩與科爾昆一樣騰空,撕碎,有若騰云駕霧一樣的飛起。
他們清晰感覺到肢體的撕裂,他們的手,他們的腳,他們的身體,他們的盔甲,他們的兵器,全部離自己而去。
他們清晰感覺到軀體上冒出的無數血霧,不知多少凌厲的彈子橫沖直撞,惡狠狠打在他們身上。
他們四分五裂,或成碎肉拋灑在雪地上,或大半個身子不見,殘缺不全的拋滾在地上。
轟隆!鄂碩重重摔在地上,整個下半身都不見了,半個頭半個臉也不見了,他一只左眼殘留著,帶著無比的震驚與不可思議。
咕嚕嚕,一個殘破的頭盔滾過來,帶著里面的人頭,盔管上的雕翎獺尾仍然鮮艷,但科爾昆人頭上的雙目卻是呆滯、驚駭。
一桿紛紛揚揚的飛虎狐尾旗落下,就插在他人頭不遠的雪地上,寒風吹來,尤自獵獵飛舞。
崇禎十五年十二月初九日,噶布什賢營戰士科爾昆、八旗滿洲正白旗巴牙喇章京鄂碩被新安軍斬殺當場。
科爾昆,噶布什賢營戰士,八旗軍中傳奇,為滿清屢立大功,日后曾破李自成、張獻忠、李定國、白文選等,又隨阿濟格、濟爾哈朗征湖廣,歷授噶布什賢章京、巴牙喇纛章京。
鄂碩,董鄂妃之父,曾戎馬生涯十五年,為滿清江山立下赫赫戰功,歷授牛錄章京、甲喇章京、噶布什賢章京、噶布什賢噶喇昂邦。因女兒之故,世職進為三等伯,死后還追贈為侯。
但在這里,沭河邊的河岸雪地上,他們全部被飛雷炸成碎肉,真正為他們的大清江山粉身碎骨。
猛烈爆炸!
十發飛雷前后炸開,凌厲的火光煙霧騰騰團團,氣浪翻滾,飛濺的碎鐵四射,每發飛雷還爆開了上百發的鐵彈子,肆無忌憚的橫掃四面八方。
血霧狂飆,眾多巴牙喇或隨戰馬被炸翻,或被氣浪掀翻,或被咆哮過來的鐵彈子彈片打中。他們鑌鐵打制,重疊如鱗的精甲也無法抵抗近距離彈子的威力,或肢體騰飛,或身上爆開血霧,橫七豎八就是翻滾在地。
特別他們為保持沖陣的威力,人馬保持的隊列很密集,人說步卒列陣每人占地二步,騎兵列陣每人占地四步,他們幾乎人馬相隔二步多。這樣隊列沖擊起來很有威力,但卻方便了飛雷爆開時的狠打。
滾滾硝煙中,一片凄厲的馬匹嘶鳴,眾巴牙喇嘶心裂肺的大叫。他們很強悍,然再強悍也是血肉之軀,敵不過鋼鐵,敵不過火藥,輕而易舉身體就被撕裂,鑌鐵的盔甲被損壞,驃悍的戰馬被毀滅。
他們或死或傷或沖撞一起,驚恐混亂一片,只在這經過的瞬間,飛雷前后爆炸開來,他們就損失了一大半的人馬。
余者頭腦一片空白,有人拼命勒住馬匹,大喊大叫,有人無意識由著馬匹繼續沖下去,卻不知自己在干什么,特別他們首領鄂碩當場被炸死的情況下。
他們人叫馬嘶,人丁零落,先前一往無前的氣勢早煙消云散。
“殺!”他們混亂慘叫驚恐猶豫,擲彈隊的好漢卻趁機沖殺上來,他們人馬隔著三十步,七十顆密集的萬人敵就是投射過來。
他們乃軍中最強悍的投彈手,普通士兵一般扔二十步,準確率還不高,他們卻普遍能投射三十步距離,準確度還很高。
七十顆強悍的萬人敵投射過去,那邊的巴牙喇一片尖叫,他們乃軍中最強悍的鐵血戰士之一,此時卻尖叫得跟一個包衣沒有區別,很多人更是拼命催動馬匹想要逃跑。
但,連綿不斷的猛烈爆炸,硝煙鋪天蓋地過來,夾著血腥的味道。
殘余的巴牙喇精兵又鬼哭神嚎,便是催動馬匹逃跑的人也是一騎一騎的被炸翻在地。
“再扔!”常如松咆哮,激動得黑臉都變成紅臉了。
眾投彈手又是投射七十顆萬人敵過去,他們越扔越興奮,這可是韃子中的白甲兵,此時不炸,更待何時?
他們前后投射了四波萬人敵過去,二百八十顆萬人敵,盡數落在那些僥幸在飛雷爆炸下生還的正白旗巴牙喇頭上。
那邊最終尖叫慘叫聲變成靜默,連馬匹的嘶鳴都沒了,唯有鋪天蓋地的嗆人煙霧,仍然騰騰籠罩那里,連強勁的西北風都不能一下將這些死亡的煙霧散開。
“完啦?還有韃子嗎?”副隊長周思雯探頭探腦。
“算了,留給騎隊兵去看,俺們繼續側擊。”隊長常如松一錘定音,率領擲彈隊的好漢,又氣勢如虹的往攻打正面軍陣的韃子側翼沖去。
“殺!”鐵騎轟隆,錢三娘率著百騎新安軍精騎過來,錢三娘一馬當先,高高舉著她的狼牙棒。
他們騰騰沖入煙霧籠罩的范圍,然后眼前的一切,讓他們靜默了。
萬叔咋舌道:“都成碎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