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一日時,匪首馬嬤嬤與蔡春、章大個子、章二個子,張有情、張有義等眾積匪骨干頭目押送到邳州。
整個邳州城轟動,百姓人山人海,只是圍觀這些被押解來的惡賊劇盜們。
“李家莊慘案”消息早傳得街知巷聞,多少年來,邳州城百姓也深受匪盜之苦,此時見眾劇盜被擒,人人無不拍手稱快。他們也強烈希望,將這些惡賊們全部千刀萬剮。
對一干積匪頭目,還有趙高堂父子處置等,楊河移交給了州衙方面處理。
這些人需明正典刑,公告天下,這就需要知州蘇成性出面。巡捕局也不可能將所有司法權力都抓走,很多民事,經濟方面的糾紛,還是必須移交給州衙。
知州蘇成性也非常樂于接收處置這些惡賊劇盜頭目。
“李家莊”一役,邳州積匪一掃而空,州境內外,前所未有的清明,這都是受上官與地方士紳肯定的事。加上之前一系列運籌帷幄,剿滅流賊的功勞,他致仕后獲得四品的官位待遇已不是問題。
他雷厲風行審理,不論趙高堂等人以前在邳州多么的顯赫,現在他們早成死老虎,蘇知州痛打落水狗。他們罪行累累,鐵證如山,也沒有免罪的理由,生員的身份更不值一提。
大明又對叛逆匪盜素為嚴厲,匪盜處置非與普通民事同,很快蘇知州審理出來:
積匪馬妙儀、趙高堂、趙還祿、章其蘊、章其猷、蔡春、張有情、張有義、郭一躍、楊自勸、龔尚賓等十七名匪首劇盜,附逆有跡者被判“立決”之刑,擬合凌遲處死。
上報刑部后,核定下來,邳州地方證據充分,審理無誤,維持原判,就在本年秋后,積匪馬妙儀等十七人全部被剮于市。特別馬嬤嬤祖孫父子三人同剮,這個罪惡滔天的積匪家族,終于得到應有的懲罰。
此戰楊大人還捕獲從匪甚多,但對他們的處置,蘇知州上報得很含糊。此時大明現狀,對首惡很嚴厲,對從犯又很寬容,還有一系列的輿論,安置等現實問題。
便如正月李青山被擒時,以太監劉元斌,總兵劉澤清的權威,都只敢上疏說“…不敢根株支蔓,惟條奏首惡…”事后崇禎皇帝也下旨,青山余部皆撫之,令各歸本土,務農耕作,還發帑銀二萬以賑之。
這種情況下,難道蘇知州上奏說:“我邳州有練總楊河,捕獲的匪賊亂民皆殺之?”
這個輿論壓力他就承受不了,因此含糊過去。
但蘇知州歸蘇知州,對匪盜的處理,楊河自己進行。
他早就決定,要鏟除邳州境內的匪徒土壤,那些捕獲的匪徒,抓獲的積匪眷屬,抓獲的土匪眷屬都不能放過。
馬嬤嬤等人明正典刑,凌遲處死,這些有罪的匪眷匪徒又豈能不死?
他們雖是從匪,又比那些積匪頭目好到那去?
那些土匪們的家屬,豈又不知自家男人在做什么?她們心安理得享受染血的好處,甚至自己就在助桀為虐。享受好處同時,就必須承受罪孽!
這些人,全部都要處決!
依楊河早前的決定,積匪家族,不論男女,十五歲到八十九歲全部處死,余者押到苦役營去。
普通的土匪家屬,有罪者,不論男女,十五歲到八十九歲者全部處死,余者押到苦役營去。
以后仍保持高壓態勢,每村每戶的掃,一直將邳州土匪全部殺光為止!
七月六日,羊山大堤附近。
萬歷中,總河潘季馴于羊山、龜山相接處筑數十里長堤,以防大河泛溢。此時這條數十里的橫堤上面,早人山人海,特別靠近官道的位置兩邊,更黑壓壓擠滿了人。
州城百姓,傾城出動,四郊居民,如潮云集,他們匯集了多少萬人,只是觀看練總楊大人處決鍘殺那些滅絕人性的土匪們。
知州蘇成性還在審理各積匪頭目,但楊河對捕獲匪賊的處決已經開始。
“楊莊寺”之戰,楊大臣等人俘獲土匪們約有三百多,他們有些人不算頭目,夠不上匪首的稱呼,但同樣惡貫滿盈,罪惡滔天。
如這些人攻入李家莊,就使用極殘酷的手段殺害村民,殘害婦女嬰兒等,種種罪行,罄竹難書。這些惡匪與眾骨干一起,楊河全部判處他們腰斬之刑,使用鍘刀鍘下。
這些人約有二百多人,皆盡腰斬,余下一百多土匪,全部用鍘刀鍘頭。
白幡如林,向陽的坡地上,密密的靈牌擺放,靈前有各香火供品等。
在這些李家莊村民的靈位前面,一塊塊桐油板擺著,此時各桐油板上方,正伏著一具具只有半截身體的土匪,個個痛不欲生的哀嚎厲叫,形狀凄慘之極。
人的主要器官都在上半身,因此他們被腰斬后仍然神志清醒,要過很長時間才會斷氣。
因為楊河痛恨這些土匪,所以依他吩咐,每個劊子手腰斬土匪時,皆從他們下面一些的部位動刀。腰斬之后,這些土匪們還全部被移到桐油板之上,使血出不得,更延緩他們死去的時間。
一般來說,這樣的措施,被腰斬之人可以多延續二三個時辰不死,這多出的時間,最是他們痛不欲生的時候。
一個個被腰斬的土匪嚎叫著,聽著他們的哀嚎,旁邊眾百姓又是快意,又是個個面色蒼白之極。
“下一批處決人犯,高浚、高彥、艾得之、于世金、米大福…提人!”
二十個新安軍鄉兵大步過來,高彥的身體如篩糠似的顫抖起來,看旁邊的高浚大哥,一樣目光發直,全身哆嗦個不停。還有余者八個惡匪,一樣顫抖著,哆嗦著,個個臉色慘白若死人。
若放在最開始時,他們可能還會唱幾句戲曲,高喊幾句臺詞:“老子十八年后又是一條好漢。”
但一個個兄弟被腰斬,那痛不欲生的樣子看著,他們唯一念頭就是害怕,就是想哀求饒命。二十個新安軍過來拉扯他們時候,他們皆有若殺豬似的慘叫,哭嚎道:“饒了我…不想死啊…”
他們被強拉而去,有若拖死狗似的拖扯到鍘刀邊。
高彥只感暈暈沉沉,一直被拖拉而去,幾天前的大戰中,他的右小腿被打斷了,雖戰后被醫治了一下,卻行動不便,而且是為了等待這個時刻。
他看前方,并列著十把狗頭鍘,長長榆木料子,中間空槽,一邊帶著柄的鋒利鍘刀。此時各鍘床上滿是血,已經流滿地上了,血腥味撲鼻而來,在陽光的暴曬下中人欲吐。
而十把狗頭鍘前方,擺著一塊塊桐油板,眾多被鍘的兄弟伏在上面,個個身體只有半截,血卻不能大出。他們對著李家莊死難者的靈位,哀嚎著,厲叫著,個個泣不成聲,似乎這就是刀山地獄的報應。
高彥全身顫抖得厲害,由不得他多想,他就被按在一架鍘床上。他的上衣早被脫光了,露出了光溜的腰部,此時伏在榆木鍘床上,血漬漬的,讓他想起砧板上的肉,便如人為刀俎,我為魚肉。
旁邊高浚等人同樣如此,高浚左手斷了,更是絲毫掙扎不得。他們都被按在鍘床上,身體對著李家莊死難者的靈位。每鍘刀皆兩個新安軍,一個劊子手,州衙那邊調來使用。
各土匪人犯被調整著位置,使鍘刀更好的鍘下,然后各兩個新安軍按好他們,行刑的隊長看向楊相公那邊,看他一個手勢,他就喝道:“行刑!”
掙扎哀求聲驚天響起,高彥一個激靈,這一刻,一幕幕往事閃過他的腦海。
從小流浪,為了活命,什么事都干過,做過乞丐,做過騙子,做過打郎,殺過人,打殘過人。為了生存,什么黑心事都干,他也從來不覺有什么不對。
特別前些時間入伙,高彥更覺得這是他生平最快活的日子。肆無忌憚,綁架殺人,高彥非常享受這種生活,每當鐵椎落下,人票血花腦漿高高沖起,他就覺得自己高高在上,有若那掌控眾生的老天爺。
攻入李家莊時,他更親手用棒椎打斷那聯防隊長的全身骨頭,摔死他家的嬰兒,看著眾兄弟敬佩的樣子,那一刻高彥才覺得自己活得象個人,而不是以前那個被人輕賤,被人鄙視的高哥兒。
高彥甚至有時在幻想,什么時候能若馬嬤嬤那樣,一呼百應,高高在上?那時自己才是真的有出息,他高家的祖墳冒青煙。
只是他所有的豪情,所有雄心,在幾天前的大戰后突然煙消云散了。
但他心中,為什么隱隱就是不甘?
他總覺得,他高彥的好日子還在后頭,為什么就這樣結束?
“我不服…”
高彥凄厲的嚎叫出來,也就在這一刻,帶血的鍘刀鍘下,一刀兩斷!
高彥張開了嘴,聲嘶力竭的哀嚎,他的嚎叫聲凄楚難言,似乎整個靈魂都在尖叫。
腰斬的痛苦實在難以形容,那種難以忍受的痛楚無法用語言描繪,高彥除了叫,就是叫。
聽旁邊高浚大哥等人,一樣除了叫,就是叫!
然后無意識中,高彥覺得自己上半身被抬起,放在了前方一塊桐油板之上,他伏在那邊,正對著的,就是前方一塊寫著什么的牌位。此時牌位前方擺著案桌,香火裊裊。
高彥識字不多,也不能說他就完全是個文盲,畢竟他雖然連名字都不會寫,但至少會寫一個字。
那個字,也是督促他拼命生存下去的動力。
極度的痛苦中,高彥覺得自己必須做些什么,就手指熬了一些流出的血水,在地上,在桐油板上,拼命寫了起來。
這天,楊河下令處決了三百多個匪賊,二百多人腰斬,一百多人斬頭。
那些被腰斬之人,因為處斬位置靠下,又被放置桐油板之上,所以基本都延續二三個時辰不死。他們痛不欲生,潛意識手指活動,用血水在地上,在桐油板上,寫滿了千奇百怪,各種各樣的字。
大多是“慘慘慘…痛痛痛…悔悔悔”等字樣。
但有一個叫高彥的惡匪與眾不同,他生命力頑強,竟堅持了快四個時辰方死。
他留下來的血字也與別人不同,卻是“恨恨恨恨恨恨恨恨恨”,九個恨字。
老白牛:多謝“書友20180705004816718”五萬打賞,股海任逍遙、書友160521101207095、菜農偉大1、最愛趙中舉、爛路虎2015等書友的猛烈打賞,余者書友打賞投票等。
最近總感覺右手很無力,睡覺也總是驚醒跳起,似乎喘不過氣來,要窒息一樣。這讓我對壽命的預估降低到不到五十歲,希望死之前能將本書寫完吧。昨晚去看了藥神,很感慨,如果活成那樣,我希望還是早點死,死得干脆利落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