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寇再次大敗,得勝的將士歸來后,他們那邊仍久久沒有動靜,看來不會再打了。
楊大臣等軍官聚到楊河身邊,個個喜氣洋洋,看來又一場大捷啊。
新投奔的人等也是歡聲笑語,連那些莊丁都是鬧哄哄的,早聞楊大人之名,今日親眼見證一場勝利,看來以后有得吹了。
楊河看眾人歡騰,各新兵也是喜形于色,連氣質都變得不一樣,不由點頭,果然實戰,就是最好的訓練。
他下令銃兵再次待命,冷兵打掃戰場,二寨的莊丁抬扛尸體,各軍官負責,然后往青云寺去,看看陣亡與受傷的將士。
中軍官張出恭,護衛隊長陳仇敖等跟著,還有關刀大漢蔣震、鋼叉漢子蔣擎也慌忙跟上。
他們回來后,就提著幾個人頭呆若木雞,此時楊相公轉身,他們也呆愣的跟去。
但看在外人眼中,此二人鐵甲上滿是鮮血刀痕,冷酷沉默,加之兇惡的面孔,魁梧的身體,人頭還不離身,那真是兇神惡煞。很多人都下意識的閃避,心中驚嘆楊相公哪找來的兇暴猛士。
陳仇敖看了二人一眼,嘴角露出一絲笑意,二兄弟性情他當然知道,但今日的作戰也讓他刮目相看。
楊河進入廟中,這邊燒著鍋,醫護隊來來往往忙活,強烈的血腥味,還有傷員的哀嚎聲不絕于耳鼻。
出來后,楊河的臉色不怎么好,張出恭擔憂的道:“相公,此戰我師傷亡近二百人,很多是中了流賊的萬人敵。這刀矛箭傷還好,萬人敵的碎片碎石,碎鐵之類射入身體,恐怕很多兄弟…”
楊河默默點頭,心下一嘆,熱武器的傷害,慢慢自己麾下也要開始承受了。
流賊還只是開始,以后會有更多使用火器的敵人,這相關的藥品,醫士,器械等等,就明顯捉襟見肘起來。
早前李家樂也跟他說,一些受傷兄弟進入體內的萬人敵碎片太深,他們沒這個能力取出。就算略淺一些的碎片,他們也沒把握清理干凈,這跟箭傷刀傷不一樣,彈片傷口太復雜了。
特別一些嵌入骨頭的彈片,他們更沒有辦法處理。在他看來,很多軀干中了萬人敵的兄弟是不可能活下去了。勉強拖下去,只會傷口發炎化膿,非常痛苦的死去,特別天氣越熱的情況下。
一些手腳傷勢嚴重的,也最好截肢,但一是痛,二是大出血,生死一樣聽天由命。
而且截肢這種手術他一個藥鋪學徒是沒能力的,要找縣里的醫官來實施。
他們那還不知有沒有曼陀羅花作麻藥,若沒有,只能灌酒讓他們大醉睡去,聽說宮里的太監凈身也是這樣。
楊河心中沉思,他醫護隊早前一直對付的都是冷兵器傷勢,只要清洗好傷口,防止感染,止血包扎好就行,相對簡單,成功率很高。有醫護隊在,士兵們作戰也有了強大的心理保障。
但現在,更好的消炎藥,止血藥,甚至輸血用的血包血袋也要提上議程了。
特別麻醉劑,更是讓士兵們減輕痛苦,保障手術順利的強大藥品。
此時倒有些麻藥,雖然麻沸散失傳,但總歸是中藥材,后人反復研究,發現麻沸散的主要藥材是曼陀羅花,經常拿來麻醉止痛。
很多江湖盜賊使用的蒙汗藥主要藥物也是曼陀羅花,甚至《本草綱目》等醫書都載有以曼陀羅為主藥的麻醉劑。
但此時曼陀羅花多長于西南,當年李時珍翻山越嶺尋找曼陀羅花,最后在武當山發現一些,帶些種子種在蘄州。
楊河也重金收購一些,顯然不夠用,以后他也要大規模種植曼陀羅花了。
但現在,基本上他士兵受傷治療,也若太監凈身,灌酒讓他們大醉睡去。
還有一些抗菌消炎,止痛止血的藥品,如云南白藥、青霉素、阿司匹林等沒有,就用一些主藥材,或是土法提取一些相近的藥品出來吧。
技藝高深的醫官名醫,也要開始收集了,血包血型,又該如何處理呢?
楊河皺著眉沉思,陳仇敖,張出恭站在身旁,看楊相公皺著眉頭,顯然心憂兄弟們傷勢,自己卻幫不上忙,不由心有愧疚。
其實二人覺得,楊相公對兄弟們已經夠好了,很多軍伍受傷的士兵都沒這個待遇,新安莊的兄弟,享受的軍伍醫療已經是大明最好,自己等人能跟在楊相公身邊,真是福氣。
特別張出恭,被提到中軍官的位子,這是所有主將的親隨,隨著發號施令,管理很多營務,還可以俯瞰全局,素來非常重要。
不見張松濤任中軍官后,很快下放擔任了六總的把總?
張出恭私下聽楊大臣說,楊相公之所以器重他,是因為當時在雙橋廢莊相遇,他聽恭哥兒講了一句話:“某雖未讀書,也知忠義二個字,豈有從賊的道理?”
所以張出恭記在心上,他是個穩健質樸的人,嘴上不說,以行動表示,每次講武堂學習都非常認真,而且多向老中軍官張松濤請教。
張松濤私下也跟他說,楊相公注重讀書識字的人,他若能甩掉文盲的帽子,以后定受器重,以新安莊的發展,帶領一總一部兵力只是等閑。
這讓張出恭上心,他兄弟三人參加過軍伍,但一直都是小兵,若能帶領眾多兵馬,豈有不高興的道理?
雖新安軍嚴陣以待,但一直到申正時分(約下午四點鐘),對面的流賊依然沒有動靜。
各軍官統計流賊的傷亡,匯總到張出恭那邊,流賊兩波攻勢,第一波連廝養帶正賊,約傷亡在一千三百人左右。
第二波更慘,粗粗統計,他們廝養死傷超過一千六百人,馬步正賊死傷也有近千人,兩波總共傷亡四千人,可謂傷亡慘重。
連上廝養,他們兵力只有兩萬人,兩波攻勢就損失五分之一的人馬,特別正賊死傷多,以流賊的德性,是再也打不下去了。
又一場輝煌的勝利讓眾人興奮,特別新加入各人咋舌不止。
眾人也認為,流賊不可能再打了,打不下只有走,今天不走,明天肯定也會走。
楊河看著對面流賊,流賊要跑是肯定的,但想走可以,必須留下足夠的代價,否則兩手空空而歸,不符合他楊河做人的原則。
正打算派個人前往恐嚇,讓獻賊革左等人留下足夠的買路錢,卻見對面兩騎過來,竟是過來勸降。
兩個流賊皆是氈帽斗篷,騎著快馬,一人舉止圓滑,約在三十多歲,滿面笑容。
一人只二十多歲,一言不發,雙目看過來時,就是濃烈的戾氣。
楊河讓九爺等人帶他們上來,自然也不會讓他們看山上的防務,到了官道后,就二人眼睛都蒙了黑布,押入青云寺內,在一處偏殿問話。
楊河在一張官帽椅坐著,身旁一個案桌,周邊盡是甲兵護衛,眾軍官也環繞楊河身旁。還有徐州各好漢張膽、韓尚亮、顏斌等人,二寨的當家們,也是站在一邊看。
年長的流賊自稱革里眼賀爺麾下,名叫祖二哥便是,年輕些的叫王大才,獻營麾下。
他們前來的任務兩個,一是賀一龍侄兒賀勇戰死,想討回尸體。
二就是看能不能勸說山上的鄉勇頭目,歸降他們義軍,共曩盛舉,縱橫天下。
他們認為,山上的人馬如此犀利,做鄉勇屈才了,該隨著他們做賊才是,這才是光明大道。
聽這人口齒便給,滔滔不絕訴說做賊的好處,特別這位楊大人如此年輕,若愿入伙,那是前途無量啊。甚至與左金王、改世王等人成為一王只是等閑,何必屈才做這種小地方的鄉勇頭頭?
俺老祖真是為楊大人痛心疾首,感到不值啊。
身旁眾將皆怒目而視,特別劉七郎極為憤怒,大膽流賊,也敢勸說楊大人從賊?
楊河饒有興趣的看著這老賊祖二哥,賀一龍的侄兒賀勇被打死了?雖麾下收羅尸體時,一個被打得漏斗似的流賊顯得不一般,但未想到是革里眼的侄子,這是大功。
此時歸還尸骸也屬于仁義之舉,對楊河來說,人死了,歸還尸體也沒什么,他只是對這些流賊的想法有興趣。
他說道:“看這位好漢如此口舌,想必以前在市井中待過吧?”
老賊祖二哥豎起大拇指:“楊大人目光犀利,小人確實在市井中待過,以前卻是牙人。”
依祖二哥說的,他以前在牙行中混,還是人牙,不過此時一定程度的人口買賣合法,官府打擊的是拐賣。敢拐賣拐騙者,皆凌遲處死,人牙中的雙方和賣倒沒問題。
不過此時行會黑幕重重,那些人牙有沒有涉嫌拐賣拐騙,那是說不清楚。
而祖二哥又為應天府縣人,崇禎十年,革左等陷,百姓或死或被裹脅走,祖二哥先為饑民炮灰,又為廝養,又為馬兵,幾年下來積了不少資歷。
他因為能說會道,現在主要在老 營從事勸降,或者說細作等方面事宜。
楊河瞟著他,看此人似乎樂不思蜀的樣子,微笑道:“看祖二爺樣子,似乎做賊的生涯很適合你?”
老賊祖二哥樂呵呵道:“有句話叫啥,子非魚,安知魚之樂。楊大人未加入我義軍不知道,若是加入就知道,這日子啊…嘖嘖,真是痛快啊!”
他拍著自己大腿道:“痛快啊,想殺就殺,想拿就拿,金錢美人,應有盡有,以前看不起你的人,還在你馬下顫抖,這才是我輩男人過的日子啊楊大人。”
他說著呵呵笑起來,顯然對自己過的生活深感滿意,一邊又對楊河誘惑。
眾將都有些呆愣,此賊竟如此的理直氣壯,實是…實是…
楊河看著他,亦是笑容變冷,他說道:“就象羅汝才說的,他未從賊前,連個媳婦都討不上。做賊之后,什么官家小姐,富貴人家女子,應有盡有。還都要巴著他,求著他,這樣的日子,有皇帝他都懶得做。你們這些人,還真是物以類聚啊,只是…”
他淡淡道:“你們所到之處,人煙絕滅,尸骨遍野,原本能活下去的百姓都活不下去,這樣真的好么?”
老賊祖二哥樂呵呵道:“曹爺說過這樣的話?果然是真知灼見,說出我輩男兒的心聲。”
對楊河的質問卻避而不談,他初被裹脅時,也是心下惶恐,但僥幸活下來后,卻感覺好日子來了。
他雖為牙人,然只是牙行中跑腿的,每日辛苦,卻是飽一餐饑一餐,活到二十好幾,卻連媳婦都討不上。牙首的婆娘每每讓他驚為天人,夜夜垂涎三尺,但成為馬兵后,這女人就自愿跪在他的腳下。
很快,往日這讓他感覺高不可攀的女人就膩了,因為他有更多選擇。
他也慶幸自己加入義軍,總有更高貴的女人等著他去征服,有如山堆積的金銀任他予取予求,往日再看不起他的人,都要在他馬下顫抖,刀下顫栗,這樣的好日子,為什么不過?
當然,他性情圓滑,又有游說任務,不會跟楊河犟著來,只是呵呵笑著避而不答。
“回答我!”
楊河卻是目光轉冷,看著老賊祖二哥提高聲音道,身旁眾將,也是殺氣騰騰看來。
老賊祖二哥心下不以為然,自己等要活,要快活,那些人就要死,這沒什么大驚小怪的。
他笑道:“楊大人…”
這時一個聲音道:“哼,某等舉義旗,替天行道,抗擊無道官府,大義之下,哪有不死人的?”
冷冰冰的聲音響起,卻是獻營麾下老營王大才,他從祖二哥身旁走出來,看著楊河等人,竟是不懼。
他冷冷道:“這些惡賊惡官,橫征暴斂,糧役無盡,某一家在耕了幾畝田,要納糧要當差,最后賦役竟漲到幾十倍。然后糧交了,米又漲了,一石米四五兩銀子,百姓如何能活?”
他說道:“這樣的無道官府,難道不該抗擊嗎?我等就該活活餓死?”
最后更是厲喝:“某的老爹,老娘,姐姐,妹妹都餓死了,難道我也該活活餓死?”
老賊祖二哥給他使了使眼色,這王大才也屬同鄉,但與眾人被裹脅走不同,他卻是自愿加入隊伍。
然后機緣流轉,他轉入獻營,現在也是精騎一員,平時只與祖二哥來往,因為說客要排場與護衛,他就自告奮勇隨祖二哥前來。
他也看到祖二哥給他使眼色,看到鄉勇頭目身旁眾小頭目變色,很多人殺氣騰騰起來,他卻是夷然不懼。
“放肆!大膽!”楊河止住身邊人喝罵,淡淡道:“然后呢,你要如何做?”
王大才昂然站著,殺氣騰騰:“自然追隨八大王等,將欺壓百姓的官府惡賊,豪強士紳全部斬盡殺絕!”
楊河淡淡道:“然后呢?”
王大才愣了一下,對楊河的話感覺莫名其妙:“什么然后?”
楊河淡淡道:“官府打翻了,惡官士紳都殺光了,不需要做什么嗎?”
王大才哼了一聲:“欺壓百姓的惡賊都死光了,自然天下就太平了。”
楊河搖了搖頭,失望道:“畢竟是流賊。”
他看著王大才:“你逼上梁山,情有可原,然以為追隨獻賊等人,就是替天行道?”
他目光轉為冷厲:“你自己活不下去,就讓更多的人活不下去,你以為是替天行道?”
楊河道:“真正的替天行道,是讓百姓過得更好,不是更差,更不是沾染無辜人的血。”
他猛的指向王大才,喝道:“你說,你有沒有揮刀向手無寸鐵的百姓?有沒有沾染無辜人的血?”
王大才猛的頓住,他瞪目看著楊河,臉上就滿是扭曲猙獰之極的神情。
看他不語,楊河冷笑道:“這就是你的替天行道,替得人煙絕滅。你說官府欺壓,未知被你殺死的無辜百姓,婦孺老少可有欺壓過你?你不知道冤有頭債有主嗎?可笑,你所謂的替天行道只是在報復罷了,然后揮刀向更弱者!”
王大才猛的張嘴,聲音卻變得沙啞尖銳,他咆哮道:“要行大事,哪有不死人的?死在大義之下,是他們的福氣。老子殺了三百多人,一百多個婦女老兒,都填在壕溝之中。他們能作壕泥,是他們的造化!”
“真是畜生!”
楊河一掌拍在旁邊的案桌上,就是轟然大響,他指著王大才厲聲喝道:“真是喪心病狂!有張獻忠這樣的畜生,也有你這樣的畜生!來人,將他斬了!”
旁邊怒不可遏的陳仇敖等人立時上來,一下撲倒王大才的身體,手起刀落,就是血淋淋的人頭端上來。
“刀下留…”老賊祖二哥的聲音戛然而止。
早前王大才出來,祖二哥就不斷給他使眼色,他知道這個同鄉憤世嫉俗,刻骨痛恨官府士紳等人,看到對面一個當官的就忍不住了。
然眼下干什么,勸降啊,索要老掌家侄兒的尸骨啊,你就不能忍忍?
而且你現在是什么身份,俺的護衛啊,你出來與對面的鄉勇頭頭對罵,不知道這是越廚代庖?他心下不悅又暗暗后悔,不該讓這王大才同來的。
同時聽到王大才說自己殺了多少人,更覺不妙,說這個做什么,不知道悶聲發大財?
他正要喝止,那邊小同鄉已被暴怒的楊大人下令斬了,無頭的尸身撲倒,血雨就灑在他的臉上。
然后沒完,暴怒的楊大人喝著護衛,將他右耳也割了,給個懲罰。
祖二哥大叫道:“兩國交兵,不斬來使…”
話聲未落,就是凄厲的慘叫,一只血淋淋的耳朵就被割下來。
老賊祖二哥捂著傷口,臉色煞白,魂不附體。
同時身上寒毛陣陣涑栗,不要接下來殺頭吧?
心下就對王大才更恨,都是他搞出來的事。
本來局面很好的,他與對面楊大人談笑風生,能不能招降不好說,老掌家侄兒尸骨肯定可以要走的。
楊河坐回官帽椅,對跪著痛叫的祖二哥道:“招降之事休提,本官大好前途,豈能從賊?賀勇尸體可以給你們,但你回去告知賀一龍、張獻忠諸賊,爾等大敗,豈能如此輕易離去?”
他伸出兩根手指:“要走可以,留下買路錢!二十萬兩銀子!五千石糧米,不二價!”
“什么?”不說祖二哥一愣,都忘了傷口劇痛,便是張膽、韓尚亮、顏斌等徐州好漢,二寨當家都是目瞪口呆,楊大人這是對流賊進行勒索?便是劉七郎都吃驚的看了楊河一眼。
唯有楊大臣等親隨將領臉上露出笑容,楊相公這一套,他們已經很熟悉了。
祖二哥一時有些愣神,事情兔起鶻落,急轉直下,他是來勸降與索要的,結果反被勒索?
他也不敢反駁,只喃喃道:“二十萬兩銀子太多了,我等北上,沒帶這么多錢。軍中的糧米,也早沒有五千石了。”
楊河道:“各賊王身邊沒有攜帶巨款,但你們可以集資啊。你們老營三四千人,每人湊一百兩銀子,就有三四十萬兩。當初李過、袁宗第、王龍等人也只帶幾萬兩銀子,但他們營中馬步皆有銀錢,隨便湊湊,也湊出了十五萬兩銀子出來。你們擄獲多年,不會連一只虎等人的身家都比不過吧?”
他看著祖二哥道:“你等也休想欺瞞本官,死去的賊子我等搜過了,步賊身上至少都有好幾兩銀子,馬兵精騎更多,二十萬兩銀子不會湊不出來。如果糧米不足,可減為三千石,但白銀漲到二十五萬兩。”
他站起身來:“你可領了賀勇尸體回去,但你告訴諸賊王,不給錢,就別想走!”
他冷冷道:“本官銃兵三千,你等也見識過了,又有二千盾兵,火炮鐵騎,敢不給錢,本官就一直追到虹縣去!”
最后祖二哥領了賀勇尸體回去,但王大 才尸身懶得理。
回到賊營,他也不敢隱瞞,全盤告知,便如當時李過、袁宗第、王龍等人爭執一幕,張獻忠等人初不敢相信,隨后暴跳如雷,但最后還是屈服了。
兩波攻山,那個“楊大人”已經證明他的實力,他說有犀利銃兵三千,看來也是確實,畢竟眾人都聽到了,山上打了十陣排銃。
與闖營一樣,獻營革左等人如果要走,也是老營精騎先跑,輜重糧食什么落在后面,五千鄉勇眾人判斷對面實力基本如此,不會差了太遠。
如果他們真一路追來,以當地這個路況,恐怕未來損失就不是這個數,特別眾賊珍視的馬騾等物,極有可能損失巨大。
想來想去,這個買路錢可以接受,他們也經常“打活仗”,遇到硬骨頭,一樣是交錢買平安,甚至拋下全部輜重跑路。
只有張獻忠聽聞那“楊大人”要這么多錢,是搜了死去各賊腰包的緣故,不由大罵:“驢球子,都是私藏金銀的禍,以后營中人等,敢藏白銀超過三兩的,全部殺了。”
因為糧米確實不足,眾賊就交二十五萬兩銀子的買路錢,還有糧米三千石。
好在對面鄉勇沒有索要騾馬,讓眾賊松了口氣。
這個地方他們一刻也不想停留,除了各老營攜帶的幾萬兩銀子,他們確實快速集資,精騎馬兵步營皆出銀,回去雙倍奉還。
這樣你五十兩,我二十兩,我一百兩,很快湊齊被勒索的二十五萬兩白銀,各褡褳裝著,讓一些馬隊押到官道那邊,由對面鄉勇的馬隊接收。
又有糧米豆料,一包一擔的扔到一處,他們也有幾騎過來驗看。
張獻忠等人看著,看他們鄉勇大部仍聚在土墻內,嚴陣以待,最后心中一嘆,果是精銳,他們屢試不爽的佯棄輜重而走,然后殺個回馬槍的戰術根本不行。
自己真是豬油蒙了心了,北上攻打有這樣精銳守護的地方。
賀一龍一直很沉默,只是看著侄兒賀勇的尸體,這時怒罵左金王賀錦道:“咱老子說不要來,你偏要來,現在錢被搶了吧?”
張獻忠眼中寒光一閃,這革里眼沒有明說,也明面在罵左金王,但他知道,這是在指桑罵槐,畢竟最初北上的提議是他八大王提出的。
最后銀貨兩訖,那邊連馬隊都退回山上,留下滿地銀子糧米,看起來確實守信用,不會追擊,賀一龍心中一嘆,又松了口氣,最后看了那山頂一眼,策馬就走。
馬守應、賀錦、劉希堯等人一言不發,也是跟著而去,還有革左的精騎,騰騰而走。
張獻忠恨恨道:“好個楊河,咱老子記住了。”
他也策馬怒走,孫可望等人一聲不響,都趕緊跟隨。
李定國往山頂那邊看一下,心中輕嘆:“這就是堂堂強兵?”
他也快馬加鞭,跟了上去。
很快他們馬步皆離,唯見大片的煙塵連綿。
楊河站在山頂淡淡看著,身旁是沸騰的新安軍將士,還有不敢相信的張膽等人。
“五月初六日這場戰事結束了,但流賊只是開始,我會不斷迎接新的挑戰。”
楊河心中默默道。
這時夕陽如血。
《第三卷:賊寇遍地何人擋》完。
老白牛:第三卷結束了,敬請期待第四卷:慷慨激昂吾新安。接下來幾卷,主要筆墨會放在清軍與明軍方面的事上。我要整理下第四卷的情節資料等,要整理個幾天。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