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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奇思妙想

  其他醫生都去吃午飯了,可孫立恩則并沒有什么胃口吃飯。好吧,其實有胃口,而且還很餓。但他手頭上的患者還沒個診斷,人家還餓著肚子呢。孫立恩實在是不太好意思就這么自己先吃飯把人晾著。

  和孫立恩有同樣想法的還有馬永芳,她中午也沒去吃飯,而是繼續穿著防護服在留觀室里進行著后續的問診和檢查。

  整個留觀室里一共就配了一名護士,而這位護士現在忙的那叫一個腳不沾地。孫立恩有些無奈,早知道就把胡佳鐘鈺和小郭他們一起帶上過來。就算對新的環境不熟悉,找不到相應的器械在哪兒…至少能讓醫院里的護士們稍微輕松點不是?

  馬永芳醫生手頭的這個患者情況比較奇怪。病程短,發病快,病情重。更奇怪的是,他的發病完全沒有先兆。

  雖然送到的時候人是昏迷的,但患者在十一月底有過一次入院記錄。當時他出現了腹瀉,并且被診斷為細菌性腸炎加以治療。當時的檢查顯示,這位患者并沒有什么太嚴重的其他問題。腹瀉造成了心率上升和電解質失衡,但都還在可以比較容易糾正回來的地步。

  那這幾個月的時間里,他到底是怎么把自己搞成酮癥酸中毒的?

  馬永芳給與這名患者的治療方案非常常規。除了使用大量生理鹽水溶胰島素注射、同時還上了生命體征檢測和腎功能連續監控。電解質方面給與口服氯化鉀補充,并且還加上了CRRT治療進行干預。

  目前還不確定患者究竟是一型糖尿病還是二型,但治療流程上按照既定方向走總不會有什么大問題。

  “這個患者怎么搞的?”孫立恩在安撫好了丁輝國之后,順便去看了看馬永芳手下的這名患者,然后問道,“酮癥?”

  “對,酮癥酸中毒。”馬永芳點了點頭,“他的血糖都54.3mmol/L了,居然還不是高滲昏迷,這就很離譜。”

  糖尿病高滲性昏迷,是糖尿病中一種比較少見的嚴重急性并發癥。當患者血糖往往大于33mmol/L,并且尿糖成強陽性反應。這樣的昏迷往往多見于老年無糖尿病病史患者或者2型糖尿病輕癥患者。老年認往往因為控制飲水的口渴中樞神經敏感性下降,導致水攝入不足從而誘發高滲昏迷。而2型糖尿病輕癥患者則可能因為感染、應激反應等原因導致體內血糖快速上升,或者因為2型糖尿病輕癥而一直沒有確診,所以錯誤飲用或者攝入大量含糖飲料和高糖食物。從而誘發高滲昏迷。

  而酮癥酸中毒是一種代謝嚴重紊亂,并且持續了一段時間的結果。正常情況下,人體會分解糖作為能量來源。而有些患者因為胰島素分泌絕對缺乏,或者相對缺乏但能量缺口較大,身體無法通過分解糖來獲取足夠的能量。隨后才會轉向分解脂肪為身體提供能量。

  而分解脂肪后,人體利用分解脂肪所產生的酮體供能。但酮體的利用效率較低,在這種“無法分解糖供能”的情況下,人體會傾向于大量分解脂肪為細胞供能。而脂肪酸通過肝臟大量分解之后,無法被快速消耗掉,因此就會出現酮體在血液中大量積蓄的情況。

  血酮升高后,人體內的血液中有機酸濃度迅速升高,隨后引發酸血癥。而血液PH值下降,患者則會下意識通過過度換氣來降低體內的PCO2進行代償。而這個過程中,患者的呼吸會帶有典型的酮臭味——這就是酮癥酸中毒患者呼吸帶有爛蘋果味道的原因。

  目前,馬永芳手上的這名患者已經出現了昏迷和庫斯莫呼吸(Kussmalul`srespiration)。當患者出現深且長的規律呼吸時,往往意味著患者的酸中毒已經比較嚴重了。

  但酮癥是代謝性酸中毒,這和二氧化碳潴留所導致的呼吸性酸中毒不同,它無法一般不需要通過碳酸氫鈉靜脈注射進行糾正。除非酸中毒已經嚴重影響到了心血管、呼吸、神經系統,否則只要通過補充體液、胰島素和電解質進行糾正即可。

  而這個糾正過程可能是比較緩慢的。除了協助患者快速排除酮體以外,就只能是保證患者生命體征穩定。治療過程重要但起效卻沒那么快。中間這點時間,馬永芳除了守著之外這名患者之外…實在是沒有什么其他事情可以做。

  孫立恩看了看病例,準備讓馬永芳先去吃個午飯。但馬永芳卻沒有聽從孫立恩的建議,她皺著眉頭問道,“我覺得…是不是應該給他掃個CT增強,看看胰島?”

  突然爆發性的一型糖尿病可以粗略的分為兩類,一種是胰島腫瘤所導致的胰島素分泌不足,而另一種則是一型糖尿病的一種特殊類型。

  爆發性一型糖尿病作為一型糖尿病的一種新亞型,主要集中出現在東亞地區。日本人的發病率最高,而在我國,以酮癥或者酸中毒起病的一型糖尿病中,約有10左右的患者屬于爆發性一型糖尿病。

  這種糖尿病的發病原因尚且不明,而且患者往往缺乏特異性癥狀。只有通過一些實驗室檢查才能確診。它的最大特點就是起病迅速、病情危重。患者的胰島β細胞在短時間內被嚴重破壞,因此預后極差。

  “先確定他是不是一型糖尿病吧。”孫立恩對這個建議不是特別感冒。畢竟狀態欄上也沒說他到底是不是爆發性糖尿病,而這位叫黃家明的三十七歲男性狀態欄上只有一條“血清胰島素水平低”的提醒,而且現在字跡也已經淡到幾乎快看不見了——持續的胰島素泵入讓他的血糖水平正在快速下降,現在已經降到了15.2mmol/L的水平上。按照一般治療規律,現在應該開始注射10葡萄糖防止患者出現低血糖了才對。

  “血清胰島素水平現在測不了。”馬永芳有點發愁,“我問過吳主任了,他說檢驗科那邊一個小時之后才能開始做這個檢查,出結果最快也得再過兩個小時。”

  北湖醫院檢測血清胰島素水平使用的檢測手段是酶聯免疫法試劑盒測定,這種試劑盒需要通過分離血清后,將已經在室溫狀況下平衡了半小時的試劑加蒸餾水稀釋,隨后通過試劑盒開始加入血清進行一小時的37攝氏度恒溫溫育,隨后洗板再加入對比劑,最后放入450nm光段的酶標儀進行數據讀取。

  血清胰島素水平測定,一般都不是急查項目。原因之一就在于這相對復雜且需要時間的檢查手段。同時,用于測定指標的試劑盒多為96孔,不攢夠一定數量的樣本就進行檢測,這從經濟上也不合算。

  不過孫立恩的醫療隊這是來巡診的,今天下午五點之后就要離開北湖醫院了——要是現在解決不了這些問題,他們就只能把患者留在北湖醫院,然后讓住院部派人到留觀室來對患者進行治療——這樣其實不太好。

  北湖醫院的內科醫生幾乎都在紅區里拼命,讓他們抽醫生護士出來,就為了照顧一名糖尿病酮癥酸中毒的患者…這會極大的影響到原本就緊巴巴的輪班順序。如果可以,孫立恩他們還是希望能夠讓患者盡快完成治療,然后回家持續用藥。雖然對于酮癥酸中毒之后的患者來說,想要馬上回家不太可能。但至少可以減輕一些醫護人員的工作壓力——有了明確診斷之后,或許只需要有護士負責持續治療和定期檢測就行。

  所以,孫立恩決定給馬永芳醫生,以及給北湖醫院幫幫忙。

  “現在做不了血清測定,可以考慮從其他角度入手一下。”孫立恩想了想提議道,“給家屬打個電話怎么樣?”

  黃家明是一個程序員,但和普通人刻板印象里的程序員不一樣,他是身體非常好的那種程序員。

  三十七歲,理論上已經到了程序員這個職業的生命末尾。大部分大公司都會選擇把這個年齡段的程序員用各種方式開除掉,比如“定期向社會輸出擁有豐富經驗的程序員”這種冠冕堂皇的理由。

  但黃家明情況不同,他有健身的愛好和習慣。更可貴的是,他有健身的時間。

  雖然和那些一天到晚泡在健身房的狂熱愛好者沒法比,但黃家明至少維持了一個挺不錯的身體狀況。而這樣的身體狀況,讓他在高強度的工作中仍然保持了很不錯的狀態。用人話來說就是“還能繼續卷”。

  而云鶴的疫情席卷全城后,程序員的特殊工作性質卻讓他在封城中也完全沒有機會去休息。反正現在到處都有網絡,而且云鶴為了保證居民在居家封閉的過程中不至于失聯,網絡和電力之類的服務都是按照最高程度保障的——就算是網絡欠費,也能繼續正常使用。

  這種保障直接讓黃家明沒有了拒絕加班的理由。他所就職的公司…反正就是這么個風格——凌晨一點發來的釘釘如果沒有在十分鐘內回復,部門經理是會陰陽怪氣然后罵人扣獎金的。

  為了平衡幾乎已經被徹底壓榨干凈的“生活”和工作,黃家明在吃了一個禮拜的方便面之后作出了決定——他買了七八箱水果。

  在黃家明的觀念中,用水果代替三餐是一件沒什么問題的事兒。水果不需要提前烹飪,可以坐在電腦前面快速食用,而且還能提供相當充足的熱量。更重要的是,這玩意買回來往冰箱里一塞就行——它還不容易壞。

  黃家明被自己的天才般的創想徹底折服了。他甚至對自己的父母說過,“我覺得,我應該考慮去創業。就開個專門給程序員供餐的公司。我每天都讓他們提供幾樣容易吃的水果就行了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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