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章是為了感謝書友“易行空”和書友“蠻兔”在2020年和2019年所捐獻的全血而加更。之后還有三章為“蠻兔”的加更。
今天的直播喜氣洋洋,孫立恩能夠非常明顯的察覺到直播間里留言的網友們情緒挺不錯的。
“我看大家今天情緒挺不錯啊。”觀察了一會直播的留言之后,孫立恩說道,“是最近有什么好消息了么?我今天剛剛下了白班,還沒顧上看新聞。”
“雷神山醫院的院長說了,情況會好的!”在孫立恩提問完了之后大約十幾秒后,更加瘋狂的留言風暴降臨直播間。無數留言都在用各種方式向孫立恩傳達著同一個消息,“我們要贏了!”
“真的?”孫立恩在聽到這個消息之后,首先的反應是懷疑。畢竟這種消息…它可不是小事兒。
任何發言都必須首先考慮到其客觀性和真實性,隨后還得有助于一般老百姓理解。
醫院的院長,至少在發言分量上可能比張智甫還要重幾分。
遲疑了幾秒后,孫立恩點了點頭,然后對直播間里的觀眾們說道,“我只是主管一個病區的醫生,作出這種論斷需要有更加廣泛的信息來源才行。所以,本著嚴謹科學的態度,我只能說我還沒有察覺到——不過我覺得,不遠了。”
“當我們走在一條正確的道路上時,勝利就只是一個單純的時間問題。”孫立恩對自己的發言進行了解讀,“目前在云鶴實施的幾項策略都是非常正確并且肯定有效的科學手段。應收盡收保證了傳染源持續減少,讓大家都待在家里的封閉管理政策保證了易感人群不易遭受感染。同時大量開設的方艙醫院又保證了輕癥患者在得到救治、不容易轉為重癥和危重癥患者,而且還能接受從定點醫院轉出的輕癥患者…這都是非常好的策略。”
“在這些正確的策略的支持下,任何一種呼吸道傳播疾病都會被遏制住傳播趨勢。現在我們要比拼的就是執行力、忍耐力和決心意志。”孫立恩認真道,“只要我們的行動更快,那勝利就是一件必然會發生的事情。”
“我能夠理解大家可能已經等的有點不耐煩了——你們都想可以不用戴口罩,然后光明正大的在大街上散步,去毫無顧忌的擁抱自己的愛人,重新回到以前的生活里去。”孫立恩嘆了口氣笑道,“我們比各位更盼望那樣的日子重新回歸。不怕大家笑話…我們整個醫療隊的隊員們雖然現在仍然有很高的士氣,但累也是真的累。”
孫立恩說的誠懇,直播間的留言也迅速變成了“孫醫生辛苦了,要保重自己”之類的內容。
“我先提前替醫療隊的隊員們,感謝大家的支持和關心。”孫立恩笑著說道,“我們會努力好好工作,好好生活。也請大家積極配合本地區的防疫工作,少出門,不聚集。雖然我不敢說應對疫情的拐點已經出現,但我可以肯定的告訴大家,只要繼續保持現在的狀態,勝利就必然會到來!”
晚上睡覺的時候,孫立恩摸出手機給自己老爹打了個電話。他剛剛看到微信上的消息,自己老爹最近有點體重下降,明明是冬天飲水量卻上升的很快——這聽起來像是很典型的二型糖尿病癥狀。
“今天查了糖化血紅蛋白和隨機血糖,你爹我確實有糖尿病了。”電話那頭的孫宏斌聲音有些無奈,“你說好好一個人,怎么就愣能給自己搞出糖尿病來呢?”
“說明您老人家吃的太好了。”孫立恩非常不客氣的直接戳穿了孫宏斌的本質,“天天好菜好飯的招待上,得糖尿病的概率確實要比普通人大的多。”
“我上哪兒就吃的太好了?”孫宏斌非常憤怒的駁斥道,“你爹我又不是天天大魚大肉!我就每天喝喝清粥配點小菜,這也叫吃的太好了?”
只要不是醫生出身,哪怕自己名下有一家醫院,中老年人對于“健康生活”的看法始終和科學看法存在一定程度的差距。而其中最經典的就是認為“清粥小菜”是健康生活和健康飲食的標志。
“說真的,我倒希望你能多吃點肉——吃些瘦肉魚肉之類的。”孫立恩嘆了口氣,“您每天早上一大碗淀粉灌到肚子里,然后一頓早飯攝入的鈉和亞硝酸鹽含量就已經超過了全天上限,這么吃怎么可能不得糖尿病啊?”
“早上不喝粥怎么辦?”作為常寧人,孫宏斌和其他的本地人一樣,早餐必然得有個白粥。除了白粥以外,其他的早餐類型在他來看都不夠“舒服”,他有些惱怒的反問道,“你總不能一大早讓我吃白米飯吧?”
“您老人家現在糖化血紅蛋白都7.4了,還敢吃白米飯啊…”孫立恩哭笑不得的解釋道,“現在您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找內分泌科的醫生,然后讓人家給您做相應的檢查,確定您的血糖控制方案。還有,以后不能光糧了。”
“啥意思,讓我天天吃糠咽菜啊?”孫宏斌對這個建議非常不滿,“那可不行,我吃雜糧胃酸。”
根據孫宏斌自己的說法,在生活困難的那段時間里,他正好剛剛開始記事。而那個時候,他始終都是餓著肚子的——饑餓簡直就成了一種躲不掉的詛咒,它無時無刻環繞在小小的孫宏斌周圍,用尖銳的爪子給他的心靈留下了一道又一道的傷痕。
而傷痕所帶來的兩個最主要的傷害后果,全都體現在了孫宏斌的飲食習慣上。他對饑餓的忍耐度很差,只要肚子餓了就得馬上吃東西。如果在饑餓的情況下不能馬上吃到東西,他就會開始出現難以自控的緊張和憤怒。
第二個后果則是對食物的挑剔。孫宏斌從來不吃紅薯和玉米,如果有其他同齡人在餐桌上還想要“憶苦思甜”一下,點個玉米糊糊來吃,孫宏斌就能憤怒的當場離席。
玉米、紅薯這種在那個年代拯救了不知道多少人性命的雜糧和粗糧就變成了孫宏斌的夢魘。只要吃了這些東西,他就會開始難以控制的胃酸起來。心口火燒火燎,難受的就像是有一團火正在燒。
雖然胃酸只要通過藥物干預就能解除,但這種感覺還是不大好受。只要有的選擇,孫宏斌是絕對不會去吃這些玩意的。
“也不是非得吃雜糧。”孫立恩想了想說道,“最重要的就是盡量別加工的糧加工的程度越高就越不好——能吃糙米就別吃細糧,能吃細糧就別吃米粉,能吃米粉就別喝白粥——加工的越充分,吸收起來的速度就越快。”
“那我早上不喝粥吃什么?”孫宏斌仍然沒能從自己的擔憂中被解放出來。反正他拒絕早上食用固體食物——一大早吃那些硬邦邦的玩意不嫌噎得慌?
“不能喝白粥。”孫立恩躺在床上嘆了口氣,如果是在醫院里,孫宏斌絕對跑不掉一個“依從性不好”的評語。“你要是早上非得來點稀的…可以考慮弄點燕麥粥,不能放糖的那種啊。”
“我平時不吃肉不吃糖,能不能早上喝白粥?”電話那頭的孫宏斌嘆了口氣,開始試圖討價還價,“白粥養胃啊。”
“真的不行。”孫立恩加強了語氣說道,“白粥的升糖速度快的要命,你的糖化血紅蛋白都這么高了還想喝白粥?”他頓了頓反問道,“你兒子我還沒結婚呢,你要抱孫子抱孫女還得好些年,就為了喝上一口白粥這些事兒你都不打算管了是么?”
孫宏斌沉默了好幾秒,然后無奈道,“行行行,聽你的。”
“那你把電話給我媽。”孫立恩對自家老爹的依從性已經有了認識,他可不放心把控制飲食的工作全都交給自己老爹,“我跟她再說兩句。”
“行,你等著啊。”孫宏斌在電話里答應了一聲,然后開始去找王彩鳳送電話。過了大概七八分鐘,孫立恩等的都快睡著了,電話里才重新傳來了王彩鳳的聲音,“兒子?咋的了?”
“我爸這個糖尿病的事情,你得重視起來。”孫立恩對自己老娘非常嚴肅的說道,“我等會給你發個食譜過去——從今天開始,他只能按照這個食譜的安排吃飯。每天吃進嘴的東西都得提前用電子秤量過計算過才行。”
孫立恩的念頭很簡單,總之先不擇手段把自己老爹的血糖控制下來再說。高血糖對人體造成的損傷是全面的,尤其對于老爹這種中老年人群而言,血糖可能造成的損傷遠比年輕人更大。
中老年人的血管彈性遠不如年輕人,而高血糖則會持續損傷血管內壁。如果再加上高血糖所必然帶來的高膽固醇血癥和其他內分泌方面的問題,孫宏斌以后的心腦血管風險要比沒有糖尿病的同齡人高出好幾倍。
但是控制飲食這種事情,本身就是一個不太容易執行的方案。它對于人體的損傷和副作用最小,但同時也最讓人難以堅持下去。畢竟要改變一個成年人已經執行了幾十年的生活習慣,這怎么想也不可能容易的起來。
孫宏斌的依從性很差,這就意味著他可能被一些其他的“外來因素”加以約束,比如王彩鳳。
“這么嚴重了?”王彩鳳在聽完了自己兒子的安排之后有些驚訝,“糖尿病不是吃藥就行了么?”
“首先,藥是肯定要吃的。”孫立恩無奈道,“但同時還要監測血糖,隨時根據血糖變化的情況來監測…”他說到這里實在是有些不耐煩了,“這事兒你問咱們家醫院的大夫啊,中富醫院的內分泌科醫生肯定比我專業吧?”
“這種事情還真不能問他們。”王彩鳳無奈道,“你琢磨琢磨,你們醫院的院長要是來找你咨詢身體上的問題,然后對你一開始提出的方案完全不滿意,那你能怎么辦?是不是還得順著人家的意思,然后調整新方案?”
孫立恩沉默了一會后說道,“宋院長要是有這些要求,我也會毫不猶豫的頂回去的——醫療上的事情,要以科學為準繩。咱們可以兼顧一點個人意愿,但是不能全順著個人意愿走嘛。”
“那你就把自己老爹氣的吹胡子瞪眼睛啊?”王彩鳳有些不滿的批評道,“先解決最重要的問題——他就早上喜歡喝個白粥,我少用米多放水行不行?”
四十分鐘的電話打完,孫立恩感覺自己渾身無力,癱軟在床上連換個衣服的力氣都沒有。他不禁感慨,自己的爹媽這兩口子不愧是把瀕臨倒閉的紙箱廠愣是搞成現在這個規模的神人。
至少王彩鳳的這個談判技巧也太高超了一點。
為了讓孫宏斌早餐喝粥,王彩鳳和自己的兒子展開了一場激烈的“談判”。而孫宏斌的早餐也從“多放水少加米的白粥”一路被艱難的討價還價到了“多放水少放米多放燕麥和豆類”的雜粥。
太難了…孫立恩欲哭無淚的看著天花板嘆著氣。他寧可現在就去按上十分鐘CPR,也不想再回味一次和自己老媽談判的艱辛感受了。
不過往好處想,至少王彩鳳肯定會尊重這個艱難談判的結果,并且高質量監督它獲得執行。而這個方案本身對血糖的控制還是有好處的。
至少比純白粥強。
剛才結束談判的時候,王彩鳳還跟孫立恩分享了一個好消息——根據省里的統一安排,等今年各個旅游景區重新開放之后,所有的醫務人員將在省內3A級以上景區享受一年的免費游玩優待。如果像是孫立恩這種援鶴醫療隊的醫生,優待更進一步,以后3A級以上景區入院終身免票。
“這是個好消息,當然,咱們家也不缺這點門票錢。”王彩鳳說道,“這意味著醫務工作人員的社會地位重新獲得了社會的認可和重視——這是好事兒。”
“反正吧…”已經身心俱疲的孫立恩嘆了口氣,“我們也沒啥別的想法…”
躺在床上的孫立恩,對于未來的工作生活完全沒有“期望”。他只想帶著自己的這些隊員們,平平安安的度過眼下的難關,然后把這些隊員們一個不少的帶回去。
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