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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6 day(2)

  中午在車上吃完盒飯后,孫立恩終于趕到了鶴安醫院。

  作為一家老牌三甲醫院,鶴安醫院的外觀反正確實和寧遠的第四中心醫院以及云鶴市傳染病院沒得比。“老破小”就是孫立恩對這家醫院的第一印象。

  坐在車上,孫立恩首先讓這位來給自己當司機的志愿者繞著鶴安醫院轉了一圈,對整個醫院稍微有了點概念之后,孫立恩和負責接頭的云鶴市衛健委工作人員碰了面。跟著這位工作人員進入到鶴安醫院內部后,孫立恩陷入了苦惱當中。

  鶴安醫院實在是不太適合作為一家作為傳染病接待的定點醫院。別的不說,光是發熱門診的設置位置就有問題。

  鶴安醫院的發熱門診是他們現在的整個門診樓。而這座三層樓高的門診樓本身是三十多年前的產物——空間布局不合理,通道狹窄且通風不暢。

  所有的患者都需要聚集在并不怎么寬敞的就診大廳里,然后通過三條樓梯排隊前往能夠接診他們的診室。隊伍已經排出了大廳,大量患者甚至需要在門口的車道上排隊。

  好在柳平川等人接管了重癥醫學科之后,鶴安醫院的情況好了很多。至少現在門診處并不是完全的人流混雜狀態。所有看完病的患者,如果不需要留觀則會被引導至單獨的出口,然后通過消毒通道離開醫院。

  這已經是鶴安醫院能夠做到的最好地步了。但對于接診發熱患者…依舊遠遠不夠。

  “首先的當務之急,就是把問診的病人全部分開。不能再接受他們自行求醫,無止境的在這里排隊了。”孫立恩在轉了一圈之后,馬上對云鶴市衛健委的工作人員提出了自己的要求,“這里的發熱患者中,不知道有幾個人是感染者。他們雖然都帶著口罩,可這種口罩很難起到防護作用——這么近距離的接觸,必須讓他們戴上N95級別的口罩才行。”

  云鶴市衛健委的這位工作人員很為難的說道,“可是…現在我們根本找不到這么多口罩啊。”他的想法是,為來到鶴安醫院的每一個患者都發一個N95口罩,從而遮斷可能的院內傳播。

  “就算有幾萬個N95口罩隨時供我們‘揮霍’,在這種密度下也很有可能發生突破感染。畢竟N95的過濾效率是95以上而不是100。”孫立恩非常鎮定的說道,“與其讓他們在這種環境下被動聚集,不如干脆和我們臨床治療一樣——關口前移。”

  “怎么移?”這位衛健委的工作人員很艱難的摸出了自己口袋里的筆記本問道,“孫醫生,我得提醒你一下。現在到處資源都吃緊,需要太多人手的事情我們可能搞不了。”

  “暫停患者自行來到鶴安醫院的行動。”孫立恩堅決道,“首先要把分級制度搞出來。咱們這邊的社區醫院現在能運行么?”

  “社區醫院缺乏足夠的防護設備。”衛健委的工作人員回答的是個壞消息,“如果要讓他們進行分診,那就首先要對社區醫院提供防護服、N95口罩、消毒水和面屏。現在的物資很緊張,供給定點醫院都有難度,要讓社區醫院承擔分診工作不現實。”

  “那就讓社區來承擔這個工作。”孫立恩說道,“社區要把控好第一道關——沒有呼吸道癥狀的,沒有胃腸道癥狀的發熱患者,先不要讓他們到醫院里來。”

  發熱是一個成因非常復雜的癥狀。但總體來說,這是因為人體自身的免疫系統工作所導致的。

  感染是導致發熱的主要因素,但不是唯一因素。而感染中又有包括細菌、真菌、病毒、立克次氏體等等微生物、以及寄生蟲之類的眾多原因。在這些原因中,新型冠狀病毒是個后來者,同時也是一種新生產物。

  僅從常理出發,醫生們也能作出一個很簡單的推斷——現在的云鶴,并不是所有發熱患者都感染了新型冠狀病毒。事實上,新型冠狀病毒感染者在總發熱患者人數中占到的比例應該是極低的。

  但這個“極低”并不意味著發熱患者之間就沒有傳播風險。恰恰相反,在寒冷天氣下排隊的人群簡直就是各種呼吸道傳染疾病病原體最愛的溫床。

  寒冷會讓人體黏膜上的血管收縮。而收縮的血管會阻礙免疫細胞抵達黏膜。這會直接導致黏膜內的淋巴細胞等免疫細胞數量減少。而因為其他因素發熱的患者本身的免疫系統處于激活狀態,大量的T細胞正在針對原有的病原體而積極工作。此時,抗原呈遞細胞如果發現了新型的病原體入侵體內,按照原有規律向T細胞在內的免疫細胞傳遞抗原,就會出現T細胞數量不足的問題。

  樹突狀細胞可以刺激T細胞再生,而抗原呈遞細胞能夠將病毒脫殼整合轉錄后,翻譯產生合成病毒蛋白——內源性抗原。這個工作流程和抗原呈遞細胞針對細菌感染的外源性抗原產生流程不同。

  而抗原呈遞細胞無法同時進行的這兩種抗原的加工和提呈。換言之,一旦患者先感染了細菌,那么他的身體對于病毒的抵抗能力就會被削弱。

  混合感染是一種臨床常見的問題,多種病原體同時感染患者之后,情況就會開始變得很棘手。

  “對于沒有呼吸道癥狀和腹瀉的發熱患者,應該首先考慮集中隔離或者留觀,并且對他們進行采樣,送核酸檢測。”孫立恩對衛健委的工作人員建議道,“必須把他們和有高危癥狀的患者先區分開,保護易感人群。然后再開始著手對有高危癥狀的患者進行分流檢查。”

  “這個我會向上級匯報的,但是人手上和執行上不一定能做得到。”現在云鶴的情況有多嚴重,衛健委的工作人員比誰都清楚。但因為有各種各樣的“干擾因素”,所以具體到實際執行上,未必能夠按照最理想的狀態實施。

  “盡量做吧。”孫立恩嘆了口氣繼續道,“發熱門診也要分流,所有人都聚集在一起這個肯定是不能接受的。”

  孫立恩現在能想到的最合適的分流方案,就是以社區為單位,分批次的將社區內有問診需求的患者送到鶴安醫院來。社區首先過濾掉非高危癥狀的患者,然后再通過分批次運輸的手段,將這些高危患者之間分隔開送到醫院里來。

  “發熱門診也要關口前移,所有需要進入醫院的患者首先進行復核檢查體溫、血常規和CT影像。”最理想的情況當然是對所有來到醫院的患者進行核酸檢查。但現在還不具備這個條件,相關的IgM和IgG體外反應試紙條也還在研發攻關當中,一時半會指望不上。因此,這個關口前移就必須以一些現在已經掌握了的,新型冠狀病毒比較容易出現的癥狀為主。

  “和確診患者有密切接觸的,尤其是確診患者的家屬需要優先檢查。”孫立恩繼續說著自己的想法,作為非傳染科醫生中見過甲類和乙類傳染病最多的醫生,他確實有些“心得體會”。“還有就是口罩問題,這個必須請有關部門給我們解決掉——CT檢查室是一個相對封閉的環境,我們也不可能每一次檢查后都對檢查室進行一次徹底消毒。這樣會嚴重拉低檢查效率的…”

  這位衛健委的工作人員思考了片刻后問道,“那…用移動式CT行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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