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套操作,理論上可行。但要真的付諸實施,首先需要獲得病人或者病人家屬的同意才行。
然而,現在病人不可能進行授權,而病人家屬嘛…反正電話那頭的人一心認為孫立恩可能是個電信詐騙犯。
不過,這種事情顯然難不倒有“豐富經驗”的孫立恩。他直接反手一個電話叫來了正在辦公室里撫慰自己笑到酸疼腹肌的布魯恩博士,然后問道,“我記得你來國內之前,先去學過粵語對吧?”
“你要是打算嘲笑我當時不知道中文主要分為普通話和粵語,那我就準備抽你了。”布魯恩博士瞪著眼睛,用帶著東北腔的普通話悶聲道,“我哪兒知道那幫搞語言培訓的癟犢子還能搞這一套啊?”
“也不能完全就說人家是癟犢子——畢竟國外用粵語的華人還是挺多的。”這下輪到孫立恩強忍笑意了,“之前的培訓你學的咋樣?現在還能用么?”
“能啊。”布魯恩點了點頭,“我前段時間才和黃文慧主任還有她老公一起吃過飯,吃飯的時候反正全程都在用粵語,他倆也沒覺得有啥問題。”
看不出來,布魯恩居然還是個隱藏的語言天才。孫立恩這下就放心多了,他從患者身旁的個人物品包里找出了患者本人的手機——還好,手機目前還有個20多的電量,看來打個電話應該不成問題,“你用這個手機,和患者家屬聯系一下。大概告訴家屬這邊是個什么情況,然后告訴家屬——為了獲取和診斷有關的信息,我們需要查閱患者的支付記錄,以判斷他有沒有購買過什么有毒食物。”
“就這樣?行,沒問題。”布魯恩博士信心滿滿的接下了任務,然后開始撥打電話。很快,他就用一口至少在孫立恩聽起來非常順溜的粵語開始和對方交流了起來。
過了大概一兩分鐘后,布魯恩博士掛掉了電話,然后把手機交給了孫立恩,“行了,你看吧。家屬同意了。”
事情的進展比孫立恩設想過的最順利的情況更加順利一些。這甚至讓孫立恩有些猝不及防。不過,他很快就接過了手機開始翻找記錄,意圖在這些消費記錄里找到可能有嫌疑的部分。
很快,孫立恩就找到了一條付款記錄——45元,付款給個人,而且時間正好是患者發病當天上午十點二十分左右。
這一條之所以顯得可疑,主要是因為后面還跟了一條付款給“海川煙酒店”的記錄。價格只有7.5元,正好和一瓶牛欄山二鍋頭的價格一樣。
通過之前的付款記錄,孫立恩能夠看得出來,這位來寧遠務工的患者平時生活比較節儉。他的付款記錄并不頻繁,而且幾乎也沒有超過50元的項目。唯一稱得上是“高消費”的,其實就是大概每隔一兩周進行一次的小酌。
而在之前的幾次“小酌”中,陳炳輝都會給一家固定的熟食店支付大約三十元。然后再去“海川煙酒店”花上7.5元。唯獨這一次…在給買酒之前,他并沒有先去那家熟食店,而是向一個個人付款了45元。
這個付款記錄絕對是有問題的。孫立恩對此非常肯定,但他卻又無法判斷出來,這個付款記錄會不會只是巧合。
“另一個病人的手機呢?”孫立恩對茍杰森說道,“去拿病人的手機過來——讓布魯恩博士給他們也打個電話看看。”
兩通電話打完了。而事實證明,那一筆45元的付款記錄確實非常可疑——在陳炳輝付款大約一小時之后,另一位患者也向同一個賬號支付了錢款。這一筆是37.5元。
另一為患者也有一筆在煙酒店的付款記錄——這次是38元,大概也是某種價格不貴的白酒。
“這個付款賬號肯定是有問題的。”孫立恩一邊向著周圍圍觀的醫生們解釋道,一邊給警察老吳打了個電話出去。“吳叔,我這兒有個事情麻煩你…”
把事情的經過說了一遍之后,孫立恩放下了手里的電話。老吳那邊答應盡量協調聯系,看看能不能找到收款的當事人,然后確定一下兩個病人究竟買了點啥。但這個速度肯定快不起來,至少整個事情的推動速度并不能由孫立恩的意愿決定。
“查一下兩個病人的免疫指標,還有肝腎功能指標。”既然沒有辦法馬上搞清楚人家究竟買了啥,那現在只能先根據狀態欄的提示上些支持性治療的措施。“盡快送mri…他現在這個狀態是不是不好做檢查啊?”
張智甫教授點了點頭,“影像科那邊說,估計得給他上個麻醉。”
“那就上吧。”沒有影像資料,想要找出神經系統病變的位置是很困難的事情。孫立恩撓了撓頭,然后對一旁的布魯恩道,“又要麻煩你一下了…”
“再打個電話先要麻醉同意是吧?”布魯恩博士翻了個白眼,然后拿來了手機,“你下次再有這種要求,最好一口氣說完。”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孫立恩連連作揖,“今天中午請你吃燒鴨飯賠罪總行了吧?”
布魯恩博士一邊把電話湊到了耳朵邊上,一邊伸出了左手,和孫立恩握了握,然后點頭道“成交。”
用燒鴨飯作為報酬,布魯恩博士以極高的工作熱情獲取到了患者家屬的麻醉同意——這個過程是通過患者手機免提,以及三位醫生用手機錄音完成的。現在事從權急,流程上雖然有點瑕疵,但也確實是無奈之舉。
有了授權以后,要進行麻醉就非常方便了——雖然張智甫教授自己就是搞麻醉出身,但畢竟漸凍癥影響到了他的精細動作能力,而且脫離臨床太久,他也不想在病人身上驗證一下自己的手藝是不是有所退步。
然后四院的麻醉醫生,就在行業內大佬的注視下,心驚膽戰的完成了麻醉誘導。
麻醉方案本身并沒有什么特殊的——患者并不是為了進行手術,所以不用鎮痛。只需要丙泊酚注射,然后監控生命體征即可。
在麻醉生效后,幾乎所有人都同時注意到了一個變化——患者的震顫停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