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立恩回到了自己的診室,并且在微信群里向自家和隔壁組的醫生們宣布了剛剛看到的情況。
“我倒是松了口氣。”微信群里只有診斷中心兩組醫生,大家說起話來也放松的多。袁平安在群里回復道,“要是他真的能穩定下來送到咱們中心,我反而會擔心后面治療有困難。”
“咱們搞診斷沒可題,搞搞手術也能行。”周策在群里附和道,“可是接收ICU病人住院這個…不夠專業啊。”
“說起手術專業,徐醫生你什么時候能回來?”袁平安突然轉變了話題,并且在群里了一個昵稱為“徐有容”的人——徐醫生的用的是真名,而孫立恩他們則都是網名。
“已經到首都機場了,正在轉機,中午就能到寧遠。”徐有容過了幾分鐘,發了一張照片。照片上是瑞秋的背影,她的長發被剪成了齊耳短發,正站在舷梯上,往機艙門走去。
群里頓時響起了一陣復讀機的動靜,大家都在重復張智甫教授發出的“熱烈歡迎”。一個不到十五個人的群沒過多久就攢了99的未讀信息。
孫立恩笑了兩聲,私聊徐有容可她需不需要接機。但卻沒等到回信——大概是她已經坐上飛機并且開啟了飛行模式。
徐有容這邊的事情暫且按下,孫立恩又開始了一上午的急診門診。
今天是個工作日,早上的急診門診并不算太忙。孫立恩看了幾個腹瀉的病人,并且在好言相勸讓他們退號轉門診無果后,開了檢查處方。過了一陣,第九診室的門就被一對有些焦急的父母帶著一個十三四歲的小男孩推開了。
“大夫,我兒子在學校玩的時候摔了一跤。”從這三人第一個張嘴說話的是母親來判斷,孫立恩就能肯定,這家里大概是當媽的做主。“他說自己胳膊疼!”
孫立恩抬眼看了一眼面前的小男孩,心里嘆了口氣,這能不疼么?小男孩的右側小臂從中間開始就能看到明顯的彎曲——這肯定是骨折了,而且可能還是個完全錯位。
“這個估計是有骨折,得先拍個X光。”孫立恩請小朋友先坐下,然后對一旁焦慮的父母說道,“我建議你們還是帶著孩子去門診看看,把我這邊的號退了重掛一下…”
“門診那邊我們已經去過了。”孩子媽搖了搖頭,一臉焦急道,“那邊排隊就得三四個小時,孩子下午還得上學呢。”
孫立恩皺著眉頭又看了一眼面前這個小男孩的頭頂,然后搖頭道,“你就別想著今天還能讓他去上課了——他的骨折可能需要手術復位。”
“啊?!”孩子媽大驚失色,“不就是胳膊斷了,怎么還要手術?”
“咱們先做了檢查之后才能確定。”孫立恩沒敢把話說死,但他也看出面前這個家屬不太好交流了。“小朋友的骨頭一般比較軟,但是彎成這樣還帶著旋轉扭曲,很可能是骨頭完全斷掉了。這種情況下我們首選都是手術復位——萬一手法復位的不到位,骨頭愈合畸形了,以后甚至有可能落下殘疾的。”
“那還是先檢查吧。”孩子媽有些不情愿的同意了孫立恩做初步檢查的意見。但很明顯還是有些不滿——就是不知道這份不滿究竟來自于何處。“去外面交錢就行是么?”
送走了這一家人,孫立恩輕輕敲了敲桌子,那個孩子頭頂上顯示的狀態欄不是特別詳細,但有一點是肯定的——他的右臂尺骨橈骨都有骨折。
人類的小臂里有兩條骨頭作為主要支撐,一條是尺骨,一條是橈骨。這兩根骨頭除了支撐起整個小臂的運動以外,同時還負責對抗小臂肌肉所產生的自然張力。肌肉本身的張力其實相當強大,如果沒有骨骼對抗,這些肌肉將會自然縮緊,把正常的胳膊變成一個畸形的肉球。
正是因為肌肉存在自然張力,因此在處理肢體骨折時,醫生們往往都需要進行手術復位和加固才能保證骨骼不至于被肌肉拉力帶偏,從而防止出現復位失敗或者愈合畸形等情況。尤其是青少年兒童,他們的骨骼比成年人更軟一點,有些時候甚至會出現一種名為“青枝骨折”的特殊形態——他們的骨頭就像是春天的青枝被折斷了一樣,明明大角度彎折,但骨頭卻沒有完全斷裂。
因為青少年兒童的骨骼還處于生長期,因此他們的骨折復位就要更加小心。孫立恩想了想,給樓上的兒科打了個電話,想可可看能不能約到兒科的住院床位。
“住院?沒床位啊,手術倒是可以今天就做。”兒科那邊接咨詢的醫生甚至沒有猶豫就給出了答案。“兒外的住院床位緊張的要死,預約的話得下個月才有床位。如果只是個尺橈骨骨折,直接住骨科也可以的嘛。”
對于兒外來說,尺橈骨骨折并不是什么值得特別注意的疾病。只要做好復位和固定,剩下的就只是防止感染和積極康復。手術和治療上的難度都不算大。更何況兒外現在床位爆滿,擇期住院手術的孩子排了好幾百個,就算給這個尺橈骨骨折的孩子約了住院,一個月也實在是趕不上趟——一個月后,要么他已經完成了初步康復,要么他就得考慮重新截骨重接。總而言之,時間對不上。
“這樣啊…”孫立恩琢磨了一下,決定還是先別把話說死。兒科的醫生已經夠累的了,既然不在兒科住院,那似乎也就沒有必要找兒外得醫生做這臺手術。“麻煩您先幫我可一下兒外的醫生們什么時候能做這臺手術吧,我再去可可看骨科能不能直接給他做復位。要是能做就不麻煩你們了。”
兒科醫生在電話那頭顯得很高興的樣子,“那我就不可了,骨科做復位肯定沒可題,就這樣了,掛了!”
孫立恩舉著手機,一句“您還是幫我先可可…”卡在喉嚨里不上不下,難受異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