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診思維和其他科室的思維模式不太一樣,臨床醫學和基礎醫學的思維模式也不太一樣。這是常態也是再自然不過的事情。反正對于臨床醫生來說,患者住院期間掉體重簡直是再自然不過的事情了。只要血糖血酮在正常范圍內,各項蛋白指標都還正常,那就不需要過度重視。
哪怕因為攝入蛋白不足而出現了低蛋白,那打上兩瓶白蛋白就是了。提前為每一個患者都單獨計算出營養液的配比和含量,然后再使用預包裝的隔膜袋營養液配合其他營養物質進行支持…中國醫院的醫生護士們哪兒有那么多功夫啊?平時工作是不夠忙還是怎么的?
更何況攝入蛋白對患者的康復影響尚無明確研究和數據,對于這種“麻煩”,平時大家自然是能免則免。
其實不管是黃主任的意見,還是周軍的態度,兩者都不能說有錯。孫立恩夾在兩個人中間,除了左右為難以外,更多的還是困惑。不過他內心深處還是有些傾向性,反正在可以預見的未來,綜合診斷中心住院部收治的患者數量肯定不會太多。在業務壓力完全可以接受的前提條件下,對每個患者進行“個性化”方案治療并沒有什么難度。
只要患者和家屬愿意接受,而且經濟上也沒有什么困難,還是給他們補夠相應的營養物質比較好。
雖然不確定能有多大的好處,但對患者進行全面而足夠的營養支持,肯定沒有壞處。
“我讓伊莎貝拉去酒店找佩妮了。”看到孫立恩回了辦公室,徐有容朝他點了點頭,然后低聲道,“陶德還沒醒。”
孫立恩想了想問道,“要問問麻醉科么?”全麻手術后,患者長時間不醒,這肯定是要請麻醉科來問問情況的。
“再等一個小時吧。”徐有容想了想說道,“我給麻醉科先打個電話說一聲,讓他們留個人下來。”
如果可以,她實在是不想給陶德用納洛酮促醒。只要他能自己醒過來一下,那之后再睡都行。
現在用納洛酮,在未來的幾個小時里,陶德都會清楚的感受到手術區域的疼痛。而且那種疼痛…是阿片類止痛劑無法起效的。
孫立恩點了點頭,“我去房間里看看…”他從身上摸出一張之前打印出來的排班表,“這是周主任那邊拿來的排班表,我和布魯恩得輪著回急診。”他平靜道,“不過徐醫生你就不用再回急診了。”
“我來當這個綜合診斷中心治療組組長的唯一理由,是孫醫生你還沒有中級職稱。”徐有容看著孫立恩,言語中帶著一點鼓勵意味,“你今年就能拿下執醫證,以后的治療肯定還是以你為主。”
“中級職稱哪有那么快。”孫立恩苦笑道,“三年規培誰都跑不掉,我又不可能馬上拿個博士學位來。”
“我相信你肯定要比其他醫生更快一點。”徐有容笑著答道,“你手上有論文,當兩年住院之后直接就能考主治,很快的。”
“那還不如考個博士呢,說不定劉主任看我這么聽話,還能照顧一下讓我順利畢業。”孫立恩難得的和徐有容聊著閑話,“博士畢業之后馬上就能考主治,還省了我熬兩年住院的功夫。”
“那你干脆和劉主任談談好了,直接直博。”徐有容很熱心的提著意見,“你規培還有兩年,加上住院兩年一共四年,然后以碩士學位考個主治。碩博連讀下來最多五年,畢業了之后直接以博士學位考主治,之后發展也輕松不少。”
孫立恩被說的有點心動,他想了想,然后笑道,“現在操心這種事情還是有點早,等劉主任回來再說吧。”他拿起了自己的筆記本和筆,“我去看看陶德。”
陶德躺在病床上,雙目緊閉。
孫立恩用手輕輕掰開了他的眼皮,用筆形手電筒在他的眼睛上晃了晃。兩側瞳孔等圓,對光反應良好。去除骨瓣釋壓的效果非常顯著,之前最讓人擔心的腦疝沒有發生。
孫立恩看著陶德頭上逐漸好轉的狀態欄,正在心里盤算著明天要不要送他去做一次MRI,看看感染的情況。
病床旁的架子上掛著抗生素和在輸液泵的控制下,抗生素以相對比較平緩的速度,慢慢注入進了陶德的身體中。而在麻醉藥的作用下,陶德的臉上看起來氣色不算太好。當然,這也可能是因為他是個白人的關系——小臉天生就顯白。
“你在這里等了很久了?”帕斯卡爾博士的聲音出現在了孫立恩身后,他的樣子看上去很疲憊,不過老帕的出現也讓孫立恩確定陶德氣色其實還算可以——帕斯卡爾博士的臉看上去更白。
“剛到大概十分鐘。”孫立恩站了起來,押著帕斯卡爾在陶德身旁坐下,“你的狀態看上去很糟糕,已經有點像院里的兒科醫生了。”
帕斯卡爾博士身后還跟著錢紅軍,他剛一進房間就聽到了孫立恩正在詆毀兒科,頓時不滿了起來,“什么叫有點像?我們科里的醫生可…可…”“可”了半天,錢紅軍也沒可出個所以然來。這個時候開玩笑顯然有些不合時宜。
“他還沒醒?”帕斯卡爾博士輕輕摸了摸陶德的手,有些擔心的看了一眼錢紅軍,“這沒關系吧?”
“問題不大。”錢紅軍和孫立恩低聲交流了兩句,在聽到帕斯卡爾的提問后抬起頭來微笑道,“小朋友的肝腎功能本來就比成年人弱一些,他代謝麻藥速度比較慢,晚一點醒過來也是正常的。”
比起麻醉不醒,錢紅軍其實更在意的還是陶德的腦疝情況。兩側瞳孔不等大,基本等于宣告了腦疝發生。這也是對小陶德進行急診手術的主要依據。還好術后陶德的雙側瞳孔很快就恢復到了兩側等大的正常狀態,而且對光反射也還不錯。這是個好現象。
“等他醒過來之后,再做一些其他的相關檢查就行了。”錢紅軍安慰著帕斯卡爾博士,“他的萊姆癥應該是第一期,應該不會有太多的后遺癥。”
大家都是醫生,所以很多話可以說的比較直接。帕斯卡爾嘆了口氣,然后又變成了祥林嫂似的嘟囔道,“我就不該阻止物業噴農藥的…”
“好了,少嘟囔兩句吧。”錢紅軍拍了拍他的肩膀,“蜱蟲能夠通過鳥類遷移傳播,按你這個說法,是不是還得在你家附近裝個捕鳥刺網才合適啊?”他伸了個懶腰,“免疫方案我都清楚了。你在這里陪陪孩子,今天晚上就別再醫院里待著了。好好休息一下,過幾天有的是你的活兒干——別到時候累糊涂了,搞出個什么醫療事故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