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警隊的警察們很累,很忙。
四院這兩個月給警隊貢獻了好多指標,平心而論,至少刑警隊是很有些眼饞緝毒警隊那幫子伙計的——四院提供的消息幫他們挖出了一個遍布全國十幾個省份的販毒團伙,在經過一個月的偵查后,三天前正式收網,摧毀了一個實驗室級冰毒加工廠,繳獲冰毒35.38公斤,收繳毒資七十八萬元。這次看起來一個集體二等功是跑不了的——一位緝毒警察在行動中單槍匹馬摸清了整個制毒工場的位置,并且還發現了對方設置的逃生地道,就憑這個,拿上一個一等功也不是不可能的。
消息一出,警隊上下紛紛眼紅。守著四院“傳達室”的警察老吳成了警隊中最炙手可熱的人物。不管和老吳關系遠近,從刑偵到經偵,甚至連治安管理支隊和反恐支隊都過來和老吳套了套近乎。
這次被老吳一個電話叫來的,就是刑事偵查局支隊和治安管理支隊的警察同志們。
“這幾個,都先去驗個尿。”帶隊的是寧遠市公安局刑事偵查支隊的副支隊長吳鵬輝。吳隊長看著順墻沿蹲了一溜的彩虹男團,先是把七兄弟按照光譜順序重新提溜起來排了個隊,然后指了指光譜的前四個顏色,對一旁的警察吩咐道。說完之后,吳隊長搓了搓自己下巴上的胡茬,“年紀輕輕的,干點什么不好?看看你們這一腦袋雜毛!啊?以為自己是什么人啊?葫蘆小金剛啊?”
吳隊長很雞賊的沒有提姚巧玲的事情。刑事偵查工作中,遇到這些身上背了不止一件事情的累犯,是很講究偵查技巧的。先要讓這幫鱉孫以為警察對他們身上最大的案子毫不知情,之后這群家伙就會為了盡快脫離審訊而竹筒倒豆子,把“小案子”交代的清清楚楚。而在獲得了足夠的證據之后,刑警們就可以申請到足夠長的羈押期,再全力進攻他們身上的大案子。
現在,吳隊長選擇的就是這種偵察技巧。查獲吸毒人員其實本身并不會帶有刑事責任。被查獲并且證實吸毒的人員會根據相關記錄和證據,由警方對其進行認定。吸毒成癮,或者吸毒成癮嚴重,曾經有吸毒記錄而被警方查獲的人員,會被作出行政處罰,或者強制隔離戒毒。著手點不重,但是很有效果。
畢竟吸毒人員有獨特的外貌特征。對于這些外貌特征,警察們認的甚至比醫生還準——當初第一眼見到高嚴的如果是緝毒警察,巡邏民警甚至老吳的話,很可能馬上就能認出來這是個吸毒人員。
對于這些身上背了嚴重刑事犯罪的嫌疑人來說,一到兩年左右的強制隔離戒毒很痛苦,但并不是完全無法承受的——如果能夠蒙混過關,就基本相當于以兩年有期徒刑做了個遮擋。
當然,這種事情在吳隊長的注視下是不可能發生的——沖擊搶救室的事情最高能靠到以危險方法危害公共安全上,而持刀傷人則能把紫毛至少關個三年。就算姚巧玲自己真的糊涂到打算包庇罪犯的地步,老吳也能把這群社會渣滓送進監獄里幾年。
現在不比當年自己剛入行的時候啦。老吳在心里嘆了口氣。現如今這種不過腦子的小青年雖然數量上減少了,但腦殘的程度卻與日俱增。以前碰到這種人,光一個流氓罪就能收拾,哪里像現在這樣,還得跟他們斗智斗勇——和罪犯斗智斗勇那至少還有點挑戰性,跟這種腦殘耍心眼,老吳自己都覺著丟份,就好像自己的智商被侮辱了一樣。
先驗個尿,把吸毒坐實了再說。
孫立恩的T恤衫被同事們用剪刀咔咔剪成了碎布條。完成了縫合之后,他只能先到小會議室里,借來了袁平安的衣服穿在身上。
“我回頭給你再買兩件。”穿上了不甚合體的衣服之后,孫立恩很不好意思的發現,自己流到腿上的血已經沾在了袁平安的這件白襯衫上。他只能先向袁平安道個歉,然后才繼續把扣子都扣了回去。
“一件衣服,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袁平安擺了擺手,對孫立恩道,“現在怎么辦,給你在普外開個床位住一晚上?”
“住什么?”孫立恩反問道,“我這就是個皮外傷,住院有什么意義?”他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手往左靠了一些,正好避開了自己的傷口,“給我開點藥,預防一下感染就完了。”
袁平安點了點頭,開點藥倒是不難,“那我現在給你開吧,順便再來一針破傷風——我看了看,那把甩刀搞不好平時是拿來削水果皮的,上面有些銹。”
孫立恩嘆了口氣,“好吧。”他穿好了衣服,對袁平安道,“你先開藥,我先出去一下。”
“對了。”袁平安忽然抬頭對孫立恩道,“你要不還是和胡姐商量一下吧?這個事兒我覺著…你就別跟胡佳說了。”
孫立恩點了點頭,他也是這個意思。
不過這個傷疤肯定是瞞不住的,現在不和胡佳說,以后還是得讓她看見。孫立恩可不想再被胡佳推倒在地上,并且用嘴從自己胳膊上扯下一塊肉來。
“今天真倒霉…”孫立恩和胡靜說好了對策后,掏出手機給胡佳發了條微信,“晚上在搶救室里碰見一個腦殘,別人都沒啥事兒,就我被他手里的小刀劃了一下。”
胡佳迅速打了個微信電話過來,電話那頭的她語氣非常緊張,“你沒事兒吧?”
“沒事兒沒事兒。”孫立恩連忙在這頭笑著道,“就劃了個小口子,別緊張。”
“怎么傷的?”胡佳刨根問底的追問道。她確實緊張的很,急診室里什么人都能碰見,什么事兒都可能會有,“打破傷風了么?”
“袁平安正給我開藥呢。”孫立恩繼續努力淡化著事情的嚴重性,“老布給我包了一下傷口,我本來還挺感激這老頭的…哦對了,你還沒見過老布吧?就是那個被徐醫生挖來的哈佛醫學院的,德克薩斯人——重點偏了,這老混蛋給我包好了傷口之后還在上面狠狠拍了一下。差點沒氣死我。”
孫立恩拿著電話,順著救護車通道走到了門外,笑著和胡佳聊著天。
他實在是不想讓胡佳擔心,但也不想說謊。所以只能把一些話瞞下來不說。
有些謊言是因為幼稚,有些謊言是因為怯懦。但還有些謊言,是因為承諾。